逐八一(1 / 2)

\t幽黑之夜的闃寂,廢棄之宅的荒寥,把靜默延長。靜默中的每個人,在這份延長的靜默中,都有了僵持對峙的意味出來。

\t“說罷,兆郡王,您準備如何發落草民。”距她上一問,中間已足足亙隔了一刻鍾,她再問。

\t柳持謙亦寒聲回道:“你能這樣問,是認定我不會拿你如何!”

\t“我憑哪裏有這樣的認定?”不帶半點酸氣的反詰。“半夜三更,你走到這裏,是為了質問我可曾傷了你敬愛的母親。這時候如果後麵有人跟蹤你前來,恐怕兆郡王也是顧不得了罷?為了你的母親,你已經不介意公開我的行止,請問,我應該有何認定?”

\t“月兒。”關峙端來一杯溫熱茶水,置她麵前,踅步回身角落。

\t樊隱嶽雙手捧住茶杯,指縫間的溫熱之氣,稍稍平息了胸房內彌漫起的一股戾意。“說罷,兆郡王,你想如何發落弑母凶手?”

\t柳持謙右掌捏上桌沿,指節透出青白。

\t“她……她和母妃,不能說誰比誰更可憐。母妃在王府內過得度日如年,她也從來沒有過歡顏。父王留宿在母妃房中時,她徹夜無眠;父王過來陪她時,她亦會在夜半落淚。她的貼身丫鬟曾向要好的廚娘竊語說,父王在王妃房內有許多回都叫錯了名字……這樣一個與母妃一樣可憐的女子,如果你處在她的位置上,又能做到哪一步?”

\t又能做到哪一步?樊隱嶽挑眉,“你認為我能做到哪一步?”

\t“每一個高院深牆之內,哪家沒有妻妾之爭?哪家沒有爭寵奪愛的悲劇?有多少側室被正室所陷,不明不白的死去?你恨她奪去母妃的骨肉,你已然把她的女兒嫁到異國,讓她的父親成了一堆廢物。當年,她縱有再多的不是,亦從來沒有想過致母妃於死地……”

\t“她怎麼會想呢?她如果害死了娘,縱算做得再幹淨利落,也難免招來非議,也難免讓她所愛的男人起疑。她知道與人分享男人的痛苦,了解一位心高氣傲的貴族千金屈為側室的羞辱,深悉為人母者最不堪的是骨肉分離……她一一施法,也一一擊中。我的娘親若是一個毫無反手之力的弱者,早該被她如願擊倒崩潰,乃至發了瘋狂。可惜,我的娘親縱算是如她的願死去,也是以自己認為最值得的方式,臨到去的一刻,還保持著最優雅的儀態和美麗。良親王眼睜睜看著娘親跳下而無能為力,應該做了多年的惡夢罷?她睡在這樣的男人身邊,應該也不安寧罷?她也許是可憐的,可惜,樊某不在應該可憐她的人之列。柳詩琴遠嫁異國,蘇夔做了廢人,她該承受的,不止這些。如果讓她曉得她的女兒所以到二十一歲仍待字閨中,皆源於兆郡王屢屢要人向男方傳遞親王府郡主與府內侍衛暗通款曲之訊,也因之使得詩琴郡主有了與一個無能齷齪的異國王爺聯親的可能,她會不會越發的傷心絕望?”

\t恨意不再隱抑,傾巢而出,伴著每一個字符,凜烈而濃重。化作無以複加的沉負、難作名狀的重荷,覆壓於柳持謙周身。到此時,他方領悟,他欲求兩全,欲持平衡,根本就是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