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浩源性子率直,並沒有避諱什麼,隻是突然用一種捉摸不透的眼神看著林卿,好一會兒方才緩緩道:“卿兒,說句大不敬的話,你真的希望太子哥繼承大位麼?”
陸浩源的話讓林卿很是愣了一下,即便是隔壁的獨孤夜,也沒有想到他會如此直白地談論這樣敏感的話題,屋裏屋外頓時彌漫著一股緊張情緒。
好在這種情緒並沒有持續多久,林卿的指尖劃過溫熱的茶盞,似是回答又似是疑問地輕聲道:“太子殿下為君,會很好的。”
她之所以跟獨孤睿鬥,一方麵是為了前世之仇,另一方麵,對方心腸狠辣,刻薄寡恩,絕非明君之選;跟皇後鬥,一方麵是因為對方跟獨孤夜有殺母之仇,另一方麵則是因為她暗中給獨孤夜下了劇毒,讓其多年飽受痛苦折磨,甚至隨時都有生命危險,但這一切,都跟獨孤乾沒有任何關係,跟那個至高無上的皇位沒有關係。
她並不希望獨孤夜成為皇帝,身為帝君,身上的擔子何止千斤之重,與其牽製在隨時都有可能產生各種變數的朝局之中,不如舒舒服服地做一個閑散王爺來的自在。
不過,這隻是林卿自己的想法,若獨孤夜有心爭奪大位,她亦會不遺餘力地支持他。
事到如今,陸浩源已然明白林卿情定獨孤夜,對方說出這番話,是不容易讓他相信的,然而,觸到林卿堅定的眼眸,他竟鬼使神差般地信了。
“卿兒,你很好。”
這句話陸浩源不止一次對林卿說過,每說一次,他心裏的感念就多一分。
聽到這話,林卿赫然一笑,輕聲道:“好與不好,原本也由不得人,隻不過對得起自己的良知罷了。”回想起前世今生的種種,她心裏突然有一種落寞,不覺深思倦怠,隻淡淡微笑道:“浩源,秦菲筠是個好女孩,對你也有情,其實你明白,皇後娘娘指婚自有她的道理,你根本無法推拒,既然如此,不如敞開心扉去接受,反而更自在。”
聽了林卿之前那番話,陸浩源對秦菲筠已是有幾分好感,隻微微點頭道:“放心吧,我曉得。”
“嗯。”
林卿知道獨孤夜必然會在隔壁,是以結束談話後執意讓陸浩源先走,陸浩源拗不過她,隻得答應,待確定對方已經走遠後,方才緩緩起身換了房間。
“你說說你,明明是去開解別人,怎麼弄到最後,自己反而心情低落了。”獨孤夜纖長的手指輕輕拂過林卿微微蹙起的眉心,憐惜道:“好了,有些事情你不願意說,我也不問,隻是你且記住一點,無論發生什麼事情,我都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林卿靜靜地依偎在獨孤夜懷中,待心情稍微平複一些,方才問道:“獨孤夜,你想要爭奪大位麼?你若想,我必不會攔你。”
林卿的話說得很輕,也不過是尋常語氣,但每一個字都透著深思熟慮後的堅定,絕對沒有人會認為她是在開玩笑。
獨孤夜沒有料到林卿會在這個時候談及此事,微微有些錯楞,但也隻不過是一瞬,他便堅定地回答道:“我不想。”
身為皇子,跟那個高高在上的皇位隻有一步之遙,若說獨孤夜沒有存什麼企圖,那肯定是騙人的,但以他對林卿的了解,對方厭惡紛爭,內心極度向往平靜自然的生活,若他要爭奪大位,林卿必定會傾盡自己的才華來幫助自己,這些日子,對方為她付出的太多太多,他不想這樣的日子一再重複,永無止境……
“獨孤夜。”林卿輕輕喊了一聲獨孤夜的名字,再無他言。
“卿兒,你不必多說什麼,我都明白。”獨孤夜輕輕撫著林卿柔軟的發絲,聲音溫柔似水,“我們隻管遵從自己的本心,快樂地活著,待京城這堆爛攤子徹底解決後,我帶你去雲南轉轉,那裏山清水秀,你一定會喜歡的。”
“好。”如今回應了一句,林卿突然想起一事,抬頭問道:“獨孤睿這些日子是否有派人找尋慎兒的下落?”
“一直在找。”說到此處,獨孤夜臉上瞬時蒙上一層厚厚的陰霾,冷聲道:“我一直以為獨孤睿隻是對外人冷心冷血,對自己人怎麼也該好些,然而事情跟你預料的沒有半分差別,他此番追蹤,真的不是想救慎兒,而是想取她的性命。”
“人的性情豈能輕易改變,在獨孤睿眼中,人隻分為兩種,一種是有價值的,另外一種就是沒有價值的,當一個人失去了利用價值,自然隻有死路一條,更何況,這個人手裏還掌握著足矣讓他失去一切的把柄。”前世,自己為他付出一切,甚至可以說是一路扶植他登上皇位,他都能如此冷漠地任由沈流雲把自己推進蛇窩,又殘忍地將林家滿門屠殺殆盡,與這些想比,慎兒一顆小小棋子的性命又算的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