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的早朝上,帝都中凡有品級的官員都無一缺席。除了五品以上的官員得以列位於殿內,其餘官員都站在殿外,長長的玉階自上而下站滿了人,統統垂手侍立,連半分動靜也無。
“太後駕到!皇後駕到!太子駕到!”隨著唱禮太監尖利的喊聲,一乘八人抬步輦緩緩行來,透過兩幅紗簾隱約可見是太後端坐其中,步輦後跟隨的是仍然穿著喪服的皇後和太子蕭允尚。
兩側的官員齊齊下跪,高呼道:“微臣參見太後、皇後、太子!”
熟悉的恭敬語調,卻在此時顯得有些突兀。先帝雖然已經故去,但太子一日未登基,就隻能排位於太後和皇後之後,不得有半分僭越。
到了極天殿正門處,太後才走下步輦,扶著皇後的手緩緩走入殿內。曾經滿目的朱紫朝服,都被肅穆的白色掩蓋,而兩列官員的最前端,赫然便是桓王和靖王。
太後目不斜視地走過去,端坐在龍椅正後方,皇後亦牽著蕭允尚坐在了龍椅右側。太後威嚴的目光在殿內逡巡了一圈,方沉聲道:“眾卿平身!”
在眾人都已平身後,太後向高延慶使了個眼色,後者立刻出列道:“啟稟太後娘娘,先帝故去突然,吾等皆哀慟不已,但臣鬥膽請言,國不可一日無君,當務之急還是請太子殿下立刻登基才是啊!”
老掉牙的論調,在每一個帝王駕崩後都會出現的場景,如今就在錦朝帝都的極天殿內上演。太後還未開口,已有大大小小十數位官員手捧玉笏出列道:“首輔大人言之有理,臣等附議!”
太後仍舊沒有開口,目光卻投向了仍然沉默地站在龍椅下方的兩位親王。蕭承鈞一如平日在朝堂上一樣沉默,蕭杞風也低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片刻的沉寂後,右相龐楚緩緩道:“首輔大人此言甚是,隻是有一點老臣卻覺得不妥,先帝故去如此倉猝,太子殿下年方九歲,國務繁重,以先帝之壯年亦憂勞成疾,何況如此稚齡的太子?”
這話雖說的不甚恭敬,卻倒也是這個道理。立刻便有人低聲附和,素來以直言強諫著稱的工部侍郎王翰更是慷慨激昂道:“龐公說得是,自古以來幼主登基並非易事,況且先帝子息單薄,微臣鬥膽說一句,上古賢明君主禪讓就不必說了,但兄死弟繼也並非少見。”
太後的臉色微微變了,冷哼一聲道:“照侍郎的意思,哀家若是立了允尚為新帝,便是不賢明了?”
王翰在朝中素來以狂放聞名,此刻聽得太後如此話語,竟麵無懼色道:“微臣之命賤如草芥,天下之責卻任重道遠,以稚齡天子登基,恐非王道!”說罷,他竟直直跪了下去,大義凜然道:“還請太後三思!”
高延慶麵上已怒色隱現,忍不住踏前一步道:“正是因為先帝子息單薄,所以早早將允尚立為太子,意在承繼大統,你在此大放厥詞,是在質疑先帝的意思嗎?”
戶部尚書也出列駁斥道:“胡說,漢昭帝八歲即位,亦無不妥之處,何況太子年已九歲,且天資聰穎,堪當帝位。”
王翰眸光中閃過一絲狡然,“微臣並不是那個意思,尚書大人說的是,太子雖年幼,卻極為聰穎,臣隻是願效仿漢武古製,以平天下悠悠之口,亦免除外戚禍端!”
此話一出,朝堂皆靜。之前聽他的語意,不過是為了兩位親王之一爭奪皇位,孰知王翰話鋒一轉,已將矛頭直直指向了高氏外戚!眾所周知,漢武帝弑妃立嗣,而王翰搬出這個例子來,無疑是在說若要他支持蕭允尚登基,必先除去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