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堂看起來雖大,但因為沒有過多的帳幔,一眼就可以看得很通透。蕭承鈞反複檢查了幾遍,甚至沿著牆壁走了一圈,確認它們都是實心的,並無暗門,這才放心地出來。
在他檢查的過程中,圍坐成圓的那八名僧人一直未曾抬頭,想來是龍華寺中的得道僧人,已經修行到了不為外物分心的地步。
蕭承鈞看向衛琬,堅定地點了點頭。衛琬微微頷首道:“多謝王爺了。”說罷便閃身從他身旁走過,跟著住持走進了佛堂。錯身而過的瞬間,蕭承鈞的神思有一絲恍惚,指尖觸到一絲柔潤,然而她已經走進了佛堂。待他悵然垂眸,才看到她的一方繡帕落在門前地上。
蕭承鈞見無人注意,便借著關門的動作俯身撿起繡帕,悄悄將它塞進袖中。微涼的錦帕貼著他的手臂,讓他有種不能說於人前的隱秘欣喜。
身後的門扇轟然關閉,佛堂一下子暗了下來。衛琬的眼睛一時不能適應這樣的黑暗,下意識地停下了腳步。前麵走著的主持身子一震,急急轉身問道:“娘娘為何停步?”
昏暗的光線中,僧人的神情仿佛被光線所扭曲,再不複方才的慈和。見他語氣如此著急,衛琬不由得生了疑心,更是停步不前。
見她站在門口,住持眸底驀然掠過一絲冷厲光芒,背在身後的手突然做了一個手勢。圍坐在周圍的僧人抬起頭來,原本澄澈無波的眼眸閃過了同樣的暗光……
約莫半個時辰後,衛琬終於從佛堂走出,麵色微有蒼白。紅鶯立刻迎上去扶住她的手臂,擔憂道:“娘娘可是累著了?”
衛琬並不搭腔,隻是點點頭。跟在她身後走出的住持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貧僧恭送娘娘。”
蕭承鈞微微皺眉,這裏雖說是皇家的佛寺,可是身為住持,對宮中貴人竟這樣說話,實在是有些無禮。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衛琬竟默不作聲,向住持還了禮後就扶著紅鶯的手向步輦走去。
本來在皇後進完香後是可以在龍華寺進一餐素齋的,畢竟為了祭祀,從昨天半夜起就不能吃任何東西,方能顯示其心虔誠。
然而衛琬卻下令立即回皇宮,並不在此停留。處在眾目睽睽之下,蕭承鈞也沒有機會與她說話,隻能跟著儀仗隊伍一道啟程。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欽天監看了許久才定下的祭天之日,本應是天氣晴朗風和日麗,卻忽的烏雲密布,電閃雷鳴起來。走在最前麵的儀仗還未到山腳,雨已傾盆,其間還隱隱夾雜冰雹,落在頭臉上隱隱生疼。
孟亭翊疾步搶到步輦旁道:“皇後娘娘,雨勢太大不能下山,不若先退回龍華寺暫避?”
此時天已如墨般漆黑,兼以風疾雨驟,孟亭翊隻覺話一出口便被狂風倒灌回喉間,即使是一字字嚷出來也難以耳聞。等了許久才見鮫綃紗帳被掀起,露出衛琬的半張容顏,“宮妃不得在外宿夜,請統領大人下令啟程!”
剛從後麵趕來的蕭承鈞聞言暗自心驚,龍華寺雖隻在半山腰上,平日裏下山也不過半個時辰。但如今風雷大作,就算是他自己,選擇在此種時刻下山也要好好考量一番,更何況要抬著沉重的步輦和儀仗下山?
這樣的時候也顧不得什麼避諱,他搶到步輦前,急急道:“山路雖修建完善,但山勢陡峭,如今這雨又這樣大,恐有山洪,此刻下山並非明智之舉!”
衛琬卻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地放下了珠簾,許久才道:“若是誤了本宮回宮的時辰……”
雨越發地大了起來,縱使是站在華蓋之下,蕭承鈞也覺得疾風驟雨撲麵而來,更遑論那些站在風雨中抬著步輦的侍從了。他顧不得再去聽衛琬的話,徑自站到道邊的一塊大石上,運了內力將語聲傳出去:“快起駕回龍華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