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願意承認,衛琬的內心深處,還是知道蕭允尚說的是對的。那個年紀輕輕的少年,卻能以獨到的銳利目光,點破她與蕭承鈞之間的牽絆。
也可以說,這次的瑤支之行,蕭允尚除了讓她監視蕭承鈞外,也存了試探之意。那個蒼白俊秀的少年帝王,卻有著與年齡不相符的心智,能很好的把握與人相處的尺度,亦能不動聲色地讓她自己做出抉擇。
那日衛琬被他所激,竟一口應下了送衛瑤去瑤支的事,如今臨行在即,內心竟有些忐忑。
這次她顯然不能以錦朝皇後的身份去,所以行前佩戴了人皮麵具,將太過出挑的五官改得柔和了很多,扮作一名普通的送嫁女官。不過太醫們的手藝顯然不是很好,麵具戴久了臉上就會很不舒服,偶爾還會起紅疹,所幸看上去還沒有什麼破綻。
按照蕭允尚的安排,吟風和孟亭翊將會一路隨行保護她的安全。至於送嫁隊伍中的其他人,除了身為送嫁副使的容舒外,連蕭承鈞和衛瑤,都不會知道衛琬的真實身份。放眼整個浩浩蕩蕩的送嫁隊伍,知道她真實身份的,也不過是三人而已。
行前的這一個月,衛琬終日忙碌於此事,甚至都來不及緊張。然而那日在毓華門前,看著蕭承鈞從自己麵前走過,騎上駿馬時,心還是不可抑製地狂跳了一下。
如今的他,已經不複前些時候的憔悴,卻也沒有過去的那般意氣風發。如今的他,眸底的光華內斂,整個人如同井水般沉靜,波瀾不起。
他可以狂放,可以不羈,卻唯獨不能如眼下這般平靜。這樣的他,讓衛琬覺得太過陌生,甚至會懷疑從前的種種都是自己的錯覺。
她跟著其他幾名女官一起拜別故土,一起登上寬敞的馬車。吟風亦是以女官的身份隨行,孟亭翊卻是貼身保護衛瑤的侍衛統領。自從高氏殯天之後,孟亭翊便被蕭允尚收歸己用,看她的樣子,在宮中過得也不差,但眉宇間卻總有一抹陰鬱揮之不去。
隨著宣禮太監高聲唱頌的聲音,車輪緩緩移動,駛出了毓華門,一路向南而去。
許是因為昨夜沒有睡好,才動身了不過半個時辰,衛琬便有些眩暈,胃裏一陣陣地泛上惡心來。吟風見她惡心欲嘔,急忙叫停馬車。趕車的侍衛識得她是皇後娘娘身邊得力的婢女,便順從地停了下來。
衛琬等不及吟風來攙扶,就衝出了馬車蹲在路邊嘔吐,將早上用的早膳全都嘔了出來。一直到胃裏再無東西可吐,她才喘息著捂住胸口,勉強想要站起身來。無奈蹲地久了,腳底一陣酸麻,竟站不起來。
有人從後麵托住她的手肘,穩穩一抬。衛琬正待道謝,半閉的眸子卻倏然瞠大。
那正穩穩扶著她的人,並不是隨她一道下了馬車的吟風,竟是本應在隊伍最前列的蕭承鈞!此刻,他深邃的眸子正凝視著她,裏麵是她看不分明的情緒。
記起了此刻自己的身份,衛琬忙福身下去,恭謹道:“奴婢參見靖王殿下。”
蕭承鈞這才轉開了目光,淡淡道:“本王隻是來看看車隊是因何事耽誤了,此去瑤支行程緊張,若是為個別人耽擱了,責任不是你能承擔的起的。”
“是,奴婢知罪。”衛琬低眉順眼地答道,忠實地扮演著自己的角色。她沒有抬頭,所以忽略了蕭承鈞在看到那一地嘔吐物時,眼底一閃而逝的光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