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是明光殿,幽幽綠光照亮了幽冥溝壑縱橫的臉容,亦映出一動不動跪在他麵前的男子的剪影。
長久的沉默後,幽冥才開了口,“夜藺,經曆了你的背叛後,你讓我還如何相信你呢?”故作輕軟的語聲,卻是冥夜宮眾人夢魘一般的語氣。每當他們的宮主用這樣的語氣說話時,就意味著他要大開殺戒了。
沒有看到預想中鴻離的退縮,幽冥眼底陡然閃過流光,右手衣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覆上鴻離的頂心。他出掌的力度十足,隱隱有風雷之勢,若是這一掌打下去,鴻離隻怕要全身骨骼寸斷而亡。
然而衣袖已經觸到他的發頂,鴻離仍然是穩穩跪在幽冥麵前,不曾有半分畏縮。
力道十足的一掌在即將吐力的瞬間去勢全消,幽冥輕巧地收回手,不再糾纏於剛才的話題,而是換了一種口氣道:“去殺了蕭承鈞。”
沒有分毫猶豫,鴻離微微頷首,幹脆利落地答了一個字:“是!”說罷他便起身大步離去。幽冥一直注視著他的背影,眼底閃過遊移不定的光。
待鴻離出了殿門,一個啞仆才將衛琬從帷幔後推了出來。衛琬臉上已是淚痕縱橫,厲聲喝問幽冥道:“你不是答應過會放了他嗎?”
幽冥不耐煩地走回到座椅上坐下,冷笑道:“他眼下還未殺了蕭承鈞,待他真的死了,你再來質問我也不遲。”
不等衛琬再度開口,他已經示意啞仆將她重新藏匿在帷幔後,點了她的啞穴,靜靜等著鴻離歸來。時間仿佛過得特別慢,衛琬被死死按在帷幔後的冰冷牆麵上,內心的絕望像是燎原的野火,漸漸焚去所有神誌。
這一場糾葛數年的情愛,彼此在世事沉浮中各自糾結,雖是真心相待,卻總免不了橫生枝節。本是為了替她醫治蠱毒才千裏跋涉至此,卻不想竟是這般境地。那個端坐在明光殿上的早已不是個人,而是魔鬼!
殿門重新被推開,卻有兩個人的腳步聲響起。一名黑衣的冥夜宮弟子頗為焦急地跑到幽冥身前,稟告道:“宮主,夜藺違反宮禁闖入餓鬼道,將屬下看守的人犯當場格殺,不知……”聲音入耳時有幾分耳熟,似乎在哪裏聽過。
鴻離跟在他身後不慌不忙走入,在幽冥身前單膝點地,沉聲道:“屬下隻是執行宮主的命令,況且,我的品階在你之上,你越級上報,已經逾越了。”
“屍首呢?”幽冥並不理會他們的爭執,兀自發問。
之前的那個聲音答道:“啟稟宮主,人犯瀕死反抗……掉下了餓鬼道……”
幽冥陡然放聲長笑,起身走到帷幔前,冰冷手指將簾後的衛琬拎了出來。衛琬踉蹌跌出幔帳,陡然觸入眼簾的便是一柄血跡淋漓的長劍,而劍柄正牢牢握在鴻離手中。
看到衛琬陡然出現,鴻離眼底劃過一道暗光,臉上神情卻是未有分毫變化。
幽冥眯起了眼睛,放開了衛琬,一副等著看好戲的神情。衛琬怔怔地看著仍在滴答著鮮血的長劍,瞳孔中浮現深深的恐懼。
知道自己中了蠱毒命不久矣的時候,她並不害怕。這二十年來的人生,本就像是偷來的那樣,更何況與其寂寂老死在深宮,看著他身旁如花美眷似水流年,還不如就這樣死去。然而她還活著,而他……卻不在了!
她像發了瘋那樣撲上去,捶打著鴻離的肩膀和胸膛。鴻離冷冷地看著她,毫不留情地抬手將她甩到一邊,衛琬再度撲上去時,隨著哢嚓一聲脆響,她左手的手腕被生生卸脫了關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