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池宮中,衛琬坐在象征著皇後身份的金座上,目光長久地停留在紅鶯懷中的嬰孩身上。那個女嬰出奇的安靜,或許是知道自己自出生就被拋棄,就算是尿濕了也不會大哭,隻是低低的嚶嚀,讓人聽來無端的憐惜。
蕭澤似乎很喜歡她,雖然看不見,他卻能敏銳的感覺到那個小嬰兒發出的任何聲音。偶爾那孩子夜裏發燒,不舒服地扭來扭去時,身旁的奶娘仍在呼呼大睡,反倒是睡在碧紗櫥外的蕭澤能聽到,及時叫了人來。
或許是因為早產的緣故,她的身子很是虛弱,連太醫也說要好生保養,才可保性命無虞。
那天劉氏的反應讓衛琬已經確定了女嬰的身份,隻是苦無證據。畢竟這種血脈的事,在這個時代是沒有方法來查驗的,況且劉氏如今在宮中的地位已經穩固,連帶著出身貧寒的父兄都封賞了官職,若不是有了真憑實據,是不能拿她怎麼樣的。
所以衛琬隻得暫時將女嬰和蕭澤一起養在鳳池宮裏,靜觀其變。今日便是劉氏出月的日子,按規矩是要在鳳池宮覲見皇後的,所以衛琬早早就叫紅鶯抱了孩子來在這裏等著。
然而,早已過了時辰,劉氏卻遲遲沒有出現,底下的一眾妃嬪早已等得不耐煩了,卻又不好表示出來。衛琬派出去打聽消息的宮監回來後,帶回了一個頗為驚人的消息。
劉氏今日一早竟去了元慶宮,自稱無德無能,不能做皇長子的母親,特地請求皇上允許她削發修行,為小皇子和錦朝國運祈福。
聽完小太監的奏報後,衛琬輕輕笑了,頗有些自嘲的意味。
看來,她果然是低估了劉氏,或許那些曾刻意表現出的粗俗和張揚,也是她用來自保的手段。更為可笑的是,她竟然真的以為劉氏隻是個無知婦人,才會在找到孩子後沾沾自喜地等著她自投羅網。
衛琬唇角的淺笑凝定住,聲音輕若耳語:“那皇上是怎麼說的?”
“回稟娘娘,倒沒看出來皇上有什麼意思,反倒是在場的諸位大人有不少反對的,說了些什麼婕妤娘娘畢竟是皇長子的生母,出家修行不合禮數的話。”
其實不用問也知道答案,如今劉氏正是風頭正盛的時候,搶在皇後前誕下皇子,又與皇帝年貌相當。若說有什麼缺點,也不過是出身不好這一點罷了。
但是對於朝臣來說,若是太子母族勢弱,卻正是他們表忠心謀求上位的機會。劉氏趁著這個機會大鬧一場,正是給了他們機會。
未及她問出下一個問題,二門上的小婢女已經稟告道:“娘娘,婉婕妤求見。”
衛琬若有所思地看了紅鶯懷中的孩子一眼,緩緩從鳳座上坐直了身子,沉聲道:“請她進來罷。”
進來的不止劉氏一人,除了多日未見的紫鵑外,跟在劉氏身後的奶娘抱著尚在繈褓中的小皇子,一副淌眼抹淚的模樣。
劉氏今日打扮的極是素淨,發髻上半點裝飾也無,臉上未著胭脂,越發襯托出一雙秋水瞳眸,楚楚可憐。甫一進殿,她便撲到衛琬座下,半帶哭腔道:“嬪妾劉氏拜見娘娘,還請娘娘垂憐,將小皇子收容膝下。”
衛琬定睛看著她,輕輕眨了眨眼睛,卻向一旁的紅鶯道:“把小公主且交給奶娘,你去元慶宮請皇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