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的牢獄中,秋梓奇隔著柵欄打量著那個靠在牆角的身影,猶豫了一下,打開門俯身鑽了進去。
蓬亂的長發遮住了容舒的大半容顏,卻遮不住他眼底的幽光。秋梓奇毫不在意地在他身前的地麵上坐下,狀似漫不經心地問:“看不出來你還挺能忍的,換了別人恐怕早就成了一灘軟泥了。”
容舒扯動了一下唇角,幹裂的嘴唇頓時沁出了細微的血絲:“想要什麼就直說吧,老子沒心情和你兜圈子。”
他已經不再刻意保持優雅,秋梓奇卻擊掌大笑:“好一個昌意殿下,若是讓你的母後知道愛子如今身陷囹圄,怕是不會有殿下這份氣度。”
容舒顯然十分鄙視他這種顧左右而言他的行為,直截了當地說:“我沒有情蠱的解法。”
秋梓奇臉色一沉:“你可知道你的母後如今落在肅堯手中,為了引你回去,她被吊在城樓上暴曬,肅堯揚言要每天割她一刀,直到你回去為止!”
“不奇怪,換了我也會那樣做,不過他老娘早就死了。”
秋梓奇終於忍無可忍,閃電般伸手攫住了他的傷口,手指用力一絞。容舒的身子抽搐起來,喉嚨裏不可抑止地發出咯咯的聲響。
覆在臉上的長發向後滑落,露出他如今已不似人形的臉,但那張臉卻保持著詭異的笑意,一如他眼中幾近瘋狂的快意。
“折磨我是沒有用的,我也經常這樣對待自己,”在疼痛的間歇,他忽然這樣說,“我是注定要死的,能拉著她下地獄,我求之不得。”
秋梓奇收回手,冷冷道:“那你為什麼還在這裏苟延殘喘?你雖然中了毒,也不會妨礙你自殺吧。”
說罷,他便拂袖而去。這次來本就是抱著萬一的希望來的,然而來了之後才發現隻剩下絕望。容舒整個人從身體到靈魂,都已經被摧毀的一點不剩,那樣瘋狂的報複,是不計生死絕不放手的癲狂!
走出牢獄看到天邊懸著的彎月,從來不會傷春悲秋的秋梓奇竟也有了寂寥之感。找不到控製的方法,再過三個月缺月圓,那個舉世無雙的女子就要死了。
天涯海角,碧落黃泉,究竟何處才能尋到良方?
不遠處的鳳池宮,衛琬正坐在燈下撫琴,希望能從琴聲中尋回內心的平靜。白日裏她離開時蕭允尚眼底的傷痕,她努力不去在意,然而這暮色四合時,那一幕卻如淩遲般反複綿延,兜兜轉轉逃不過。
鳳池宮外,身著天青色長袍的老者出言道:“老臣,求見皇後娘娘。”
見衛覃突然,紅鶯心頭一跳,然而想到衛琬那日說的話,強忍下湧至嘴邊的話,低眉斂目道:“左相大人稍後,待奴婢進去通傳一聲。”
片刻後紅鶯沒有再出來,而是換了個眼生的丫頭引了他進去,將他引至衛琬所坐的偏殿後便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
衛琬恍若未聞,待一曲終尾才抬眸不輕不重地一望。衛覃被她目光所逼,才敷衍行禮:“老臣拜見皇後娘娘。”
隻說了這一句,他便徑自到一旁的椅上坐下,端起幾案上兀自溫熱的茶吹了吹,故作不經意道:“不知娘娘召見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