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月明風清,鳳池宮內的層層帳幔被風吹得飄搖,昏黃燭光映著衛覃眉目癲狂,數支冰冷長戟抵住他咽喉,隻待衛琬一聲令下便是血濺當場。
衛覃目眥欲裂,怒吼道:“你瘋了!”
他身後的數位心腹大臣亦被侍衛押住,頭顱被死死按壓在地板上,滿心滿身都是戰栗。今夜他帶齊心腹來此,便是商議改朝換代之事。按照他原定的計劃,冒充衛琬的非染應該順水推舟,將皇上已然病入膏肓的事實說出,隻要再揭出劉昭儀的孩子並非皇家骨血,那這錦朝的皇位便是囊中之物。
本是萬無一失的計劃,她卻忽然發難……衛覃眼底的光芒漸漸凝聚,不對,眼前這人不是非染,而是……
“父親大人,”衛琬靜靜從簾幕後步出,挑唇輕笑,“我還活著,是不是讓您失望了呢?”
在她的示意下,一眾侍衛將其餘罪臣一並拖出,隻留下兩人鉗製著衛覃跪在衛琬麵前。衛覃陰鬱地瞪了她許久,咬牙切齒道:“就算你擒下我,也救不了那小皇帝,你與衛家鬧得魚死網破,還不是為他人做嫁衣裳!”
衛琬對擒住他的侍衛打了個眼神,示意他們讓衛覃站起身來。她站得離他很近,傾國傾城的麵容上蘊著他讀不懂的神情,一如她神秘的語聲:“衛大人可還記得二十二年前,有一個很特別的夜晚?”
衛覃的瞳孔猛然收縮了一下,仍強作鎮定道:“你在胡說什麼?”
衛琬微微前傾了身子,輕聲細語道:“說起來,那夜應該是我與衛大人第一次見麵,委實是讓人印象深刻呢?”
她的語聲有種特別的魅惑之感,衛覃忽然覺得眼前一陣恍惚,鳳池宮的形貌在他眸中漸漸褪去,分明是暮春,身上卻感到戰栗的寒意,仿佛是那年的大雪穿透了時光飄落,要將他生生凝固在那一刻。
彼時年輕氣盛,不知畏懼為何物,即使看到那樣慘絕人寰的場景,心頭鼓蕩的仍是名為野心的血液,無懼無憫。
如今時移身異,乍然看到如此詭異的情景再現,衛覃已然出了一身冷汗。眼前那女子肚腹被剖,卻仍拖著身子一路爬過來,本是素白的雪地留下了長長一道血痕,觸目驚心的紅。
“不不不……”衛覃喉間發出模糊的音調,不由自主地想要後退,偏生無論他怎樣退,眼前的情景仍沒有絲毫變化。記憶裏明明不是這樣的,那個女人在生下孩子後就被處理掉了,怎麼會能爬到他麵前?
然而眼前這一幕太過詭異,那披發浴血的女子已爬到了他的腳邊,青白的手抓住了他的腳,深入骨髓的冷。
然後,腳下的地麵忽然裂開,無數雙沾滿鮮血的手抓住了他……無窮無盡的墜落。
鳳池宮的正殿中,衛琬看著衛覃的眼神幾度變幻,最終停留在一片虛無的絕望中。非染麵無表情地看著他,輕聲道:“他不會再清醒了。”
衛琬忽然放鬆地笑了,“世界之大,超乎我等的想象,連這種藥物都能配製出,倘若你家公子想要逐鹿天下,豈非覆掌之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