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明月這樣還頗有點兒姿色的二八少女,頭上插著棵草站在京城最繁華的市集之中,不是應該招來好色的惡霸欺淩,然後有個俠義之士出手相救才對的嗎?可是,整整一天過去,形形色色的男人走過她身邊,搖頭歎氣或者安靜地看一眼之後都走開了。大家對她這個賣身葬父的可憐孤女竟然熟視無睹!這究竟是為什麼?難道因為她太過悲痛,把眼睛哭到紅腫,影響了形象?難道這京城在七王爺的高壓治理之下變得民風無比淳樸?難道這年頭賣身葬父是件很對不起京城人民的事?
太陽馬上就要落下去了。人越來越少,連最後一個賣菜的老大爺都要收攤回家了。明月孤零零地站著,那麼局促、那麼無措。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那個將她捧在手心裏疼愛了十六年的爹爹,因為病重,昨晚很不放心地咽下最後一口氣,去陪她那個可憐的娘親了。沒了父親的嗬護,她就成了隨水飄零的花瓣,不知道自己將飄向何方。她隻能這麼無望地等著,等著上天垂簾,等到一個相對不那麼差的人來買走她,為她的父親買一口棺槨,讓他像生前那樣高傲而有尊嚴地離開。
一隊侍衛打扮的人經過她的身邊,看都沒看她一眼,繼續往前走。明月抬起頭來,咬了咬嘴唇,大聲喊道:“各位大哥,請等一等。”
侍衛領頭的人一抬手,整隊人都停了下來。領頭的人板著一張木頭臉:“請問姑娘,遇到了什麼麻煩?”
明月搖頭,又咬了咬嘴唇,才視死如歸一般地開口:“民女父親病重離世,民女無力安葬父親,不得已才想賣身葬父。”
侍衛們齊刷刷地歎了口氣,異口同聲地說:“可憐哪。”
明月繼續鼓足勇氣說:“各位大哥家裏需不需要丫鬟、媳婦,民女雖然愚笨,但一應家務都會做的,隻要幫民女好好地安葬父親即可。”
侍衛們齊齊搖頭:“不需要。”
明月急了:“各位大哥,你們再好好考慮一下,我,我現在是哭腫了眼睛,其實,我,長得還是挺標致的。”
侍衛們又齊齊搖頭:“不需要。”
領頭的人繼續板著一張木頭臉,很誠懇地說:“姑娘,請節哀順變。還有,現在京城雖然已經取消了宵禁,但你一個姑娘太晚在大街上走還是不太合適的。你還是早點兒回去吧。”
侍衛們又整齊地轉身,毫不遲疑地走了。
明月急了,衝著侍衛們的背影大聲喊:“為什麼?我有那麼差嗎?連一副棺槨錢都不值嗎?”
“這還真不好衡量。”好聽的男中音從明月的身後傳來。明月詫異地轉身。
對麵的人一身月白色衣衫,長身玉立,手中一把上等折扇隨意地抵在精致無比的下巴上,一雙魅惑的桃花眼安靜地望著明月,凝眉思考著,好像明月剛剛的問題是個值得深思的重大問題。明月傻愣愣地看了他半天,才回過神來。拉住了他的袖子:“公子,小女子求公子買下我吧。小女子什麼苦都吃得了,隻要公子十兩銀子,將家父安葬即可。”
站在他身後的兩個清秀的仆從安靜地垂手立著。仿佛根本不存在一樣。
男子上下打量著明月,慢悠悠地開口:“十兩?”
明月著急:“八兩,八兩也可以,隻要夠給父親買副棺槨,我可以自己將父親下葬。”
男子繼續打量著明月,依舊不緊不慢地問:“真的什麼苦都吃得了?”
明月慌忙點頭:“什麼苦都吃得了。公子,隻要你能買下我,讓我父親可以好好地走。你要我怎樣都可以。公子,求你了,父親已經在家中停了一天了,不能再拖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