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天的東岸之行讓我頗有收獲。最大的收獲就是原來身處洛杉磯覺得這裏無聊至極,但這次從其他城市一回來,我立刻感到洛杉磯簡直是天堂。
回到家,我一進門就看見平時從來不會收拾屋子的周淑雲居然在賣力地收拾廚房。經過詢問我才知道,原來周淑雲新男友的室友去其他城市工作了,所以她有機會榮升成了他的室友,這周就會搬去跟他合住。留學生都是親兄弟明算賬,就算是像他們這種名正言順的男女朋友關係,住在一起也會平分房租和水電。雖然我這裏的環境條件和房租都比那邊實惠,但畢竟還是給不了周淑雲精神和生理上的關懷。所以一貫自私算計的她這次寧肯在錢上吃點虧,也要選擇一番羅曼蒂克的同居生活。
“心怡,這月的水電我到時寫支票給你吧?”周淑雲一邊收拾鞋櫃一邊說。
“隨你,都行。”
“他前兩天才問我要不要搬去跟他住?你又不在家,所以才這麼晚跟你說。”周淑雲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道。
周姐的突然搬走給我帶來了不少的麻煩。首先,我沒辦法在這麼短的時間裏找到新的室友,其次這間公寓眼看也要一年到期了,短期租客本來就不好找。不過聽說周淑雲要搬走,也讓我覺得輕鬆了不少。合租的這幾個月,我的生活和時間安排都沒有之前那麼隨便自如,每次回家還都得先敲敲房門,再提心吊膽地打開,完全不像是回家,倒像是做賊。再過兩三個月自己也要畢業回國了,正好也能讓我最後再享受一下自由自在的獨居生活。
“沒事,跟他去住挺好的,生活上還能互相照應。”我這樣說。
“互相照應?別逗了,他一點都指不上。我清楚得很,他讓我搬過去住一是因為找不到室友了,二就是為了讓我在生活上照顧他,最起碼三餐就有著落了。”周淑雲沒好氣地說。
“那也是你自己願意。”
“對了,心怡,有件事你能不能幫幫我?”周淑雲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停下了手裏的活。
“說吧。”我知道沒好事。
“你明天去學校,能不能幫我印一下你媽媽上個月給你寄的那本菜譜?我們係裏複印得收費……”周淑雲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收費”兩個字隻剩下了口形。
二
假期之後的課總是讓人提不起精神,所有人都沉浸在春假的歡愉中,完全不想麵對上課和作業的殘酷現實。今天下午是個講座,老師建議大家都來聽聽,其實就是捧捧場。我本來不想聽,結果中午吃飯時被同學硬是拉去作陪。
昨天晚上我收到了一條老頭的短信:“今天晚上我們出發去郊區的山裏,明天一早拍日出。山裏沒有信號,可能中午才能完事,聯係不上我別著急。到時再給你打電話。”因為這樣,現在的我隻能老老實實地坐在教室裏,聽這個60多歲的教授爺爺一遍遍重複著幾個專有名詞,連發個抱怨的小短信都別想。
就在我腦門兒馬上要碰到前麵桌上的電腦時,我的手機突然在書包裏發出了嗡嗡的震動聲,一下把我嚇清醒了。拿出一看,居然是老頭的電話,於是我健步如飛地衝出了教室。
“喂。”我在樓道裏小聲地說。
“喂!你幹嗎呢?”老頭周圍一片嘈雜,有車聲也有風聲。
“我聽老大爺演講呢,你在哪兒呢?怎麼這麼亂?”我走出樓道,在樓門口放大了嗓門兒問。
“你快來接我吧!我在你們這破LA機場呢,以為最起碼能打個車,結果你們這居然沒有出租!怎麼還不如咱們那一個縣發達呀?”老頭大聲地說。
我愕然,呆若木雞地活像個插在田裏的草人一樣,呆呆地戳在樓門口的草坪旁。不知為什麼?從今天早上一出門,我就開始犯迷糊,上課一直犯困,剛接起電話的時候都無精打采地半睜著眼。這下可好,老頭的話像一劑強心針,讓我徹底恢複了清醒的意識。
我站在那裏半天沒說出話,麵部定格中。
“喂!喂!”老頭在電話那邊喊著。
“啊!我聽著呢!”我急忙說。
“你趕快啊!我就在你上次接我那門口,我手機快沒電了不給你打了。我就在這死等了啊,你快點!”
掛上電話,我飛奔回教室,悄悄取出書包,然後拿出了高考考800米的勁頭一口氣跑到了車上。
好在高速不是很堵,從學校到機場隻用了半個小時。停好車,我一眼就看見了站在候機樓門口身穿厚重毛衣的老頭,便三步並作兩步地竄過去摟住了他的脖子。
“哎喲!夠快的呀。”老頭抱著我的小腰高興地說。
我緊緊地挽著他的脖子,高興地晃來晃去一直傻樂。
“快讓我看看,瘦了,胖了?”老頭使勁扭過我的臉,捧在手掌裏仔細地上下打量。
“你傻不傻呀!”我百感交集地皺著眉頭質問他,“怎麼不提前跟我說一聲呀?”
“要不是因為你們這兒沒出租,我就直接去敲你家門了。”
老頭沒來的時候,我經常在電話裏跟他說,我一直幻想在某天放學回家的時候,一出電梯就看見遠處屋門口站著一個瘦高的男人。他手裏拖著行李箱,後背倚在屋門上,看到出現在樓道裏的我,他便斜過頭,微笑而冷靜地看著我從遠處跑過來,撲在他身上……經曆過幾周失望和絕望的等待,我不敢再期望和奢望,之後我便開始強迫自己回家的時候腦子裏不要再出現這樣的故事情節。可我萬萬沒有想到,就在我停止期望之後,這一幕就真的發生了,雖然不是在門口,但對於我來說效果都是一樣的,那就是除了驚喜還是驚喜!看來,不管什麼事情,真的是在你越想要的時候就越是得不到。等你放下了,它也就來了。我現在感覺到,“期待”也需要堅持,它可能就在下一站。
回家的路上,我們有說有笑,我幾次都樂得忘了看前麵的路,仰著頭閉著眼笑個沒完。老頭的工作告一段落了,接下來的活在兩周之後才會開始。現在想想,之前在電話裏他就有一搭沒一搭地探問過我的課程安排,所以特意挑選了我沒課的幾天來看我。
這五天的大計劃由我安排,他隻是在網上查了幾個賣鷹帽工具的私人小店,讓我抽時間帶他去看看。
我在腦中飛速地想著所有自己去過的和聽說過但沒去過的好地方,一一說給老頭讓他選。最後我們決定了前三天的計劃,頭兩天先去老頭說的小店和Santa Barbara,第三天去Laguna——Tom曾帶我去過的海邊。
“你來得太是時候了!我那室友上周末剛搬走,昨天我才把屋子恢複成你走之前的樣子,沒想到你就來了。”我激動地一邊拍著方向盤一邊說。
“那是!咱倆多心有靈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