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畢業前1
一
一大早,程宣在學校遇見我就邀請我晚上去家裏吃飯。說是吃晚飯,其實是打探八卦。李易童和程宣因為各自忙著各自的事,所以這次又沒能見到老頭,但她們早在老頭來的第一天就已經安排好了這頓“鴻門宴”,隻是在等著合適的機會通知我罷了。
我心裏明白,一般像這樣被熱情邀請的晚餐一定有詐,不是有事被求就是有事被問。要擱別人,我肯定會不吃也不拿,圖個心裏踏實,但李易童和程宣畢竟不是外人,和密友聚個餐,滿足一下她們的好奇心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放學後,我回家放下書包和電腦,便大搖大擺地進了程宣的家門。
“這麼早?我還沒做呢,而且李易童也加班。”程宣把我堵在門口說。
“什麼意思?藏男人了?不讓進?”我探頭探腦地往屋裏看。
“進進進!找找找!”程宣把我讓了進去。
過了一個小時,李易童才來,手裏還拿了一瓶紅酒。程宣的飯也基本做好了,三人圍著茶幾盤坐在地毯上,開始邊吃邊聊。
“怎麼樣啊?”程宣每次都沒李易童沉得住氣。
“就那樣。”我一邊大口吃菜一邊說。
“怎麼叫就那樣呀?”程宣的好奇心早已經填滿了她的胃,盤子裏的美味佳肴一點都吸引不了她。
她不餓我可是餓了。誰都得心疼自己,我決定還是先踏踏實實地滿足自己的胃,等有了底氣再去照顧大家的好奇心。
“吃飯。”我指了指程宣的飯碗說。
於是大家開始各自用膳。
沒安靜幾分鍾,程宣看見我放下筷子趕忙問道:“吃飽了?”
“有湯沒?”我抬著頭看著爐灶上的鍋問。
“有,自己盛去。”程宣抬了抬下巴示意我。
我端著西紅柿雞蛋湯坐回了原位,津津有味地一口一口地喝著。我邊喝邊不慌不忙地說道:“嗯,不錯不錯。”
“你快說吧,她都快急死了。”李易童實在看不下去了,替程宣說了句話。
“沒怎樣,還是那樣。而且還吵了兩次大架。”雖然我是草草帶過,但一下就勾起了二人的好奇心。
“又吵了?為什麼?”程宣立馬放下手上的碗直勾勾地盯著我問道。
“第一次因為我帶他去Laguna,他吃醋了。第二次因為我說錯話,他受傷了。”我越來越善於用簡短而精練的語言做著中學語文課概括全文的工作。
“為什麼吃醋?你勾搭別的男人了,還是別的男人勾搭你了?”程宣像個狗仔記者,就剩把麥克風舉到我門牙上了。
“你這輩子別指著她能勾搭男人,肯定是別的男人勾搭她了。”還沒等我開口,發言人李易童就回答了程記者的提問。
“都不是,是因為那個地方是Tom帶我去的,他觸景生情所以吃醋了。”當事人不想讓事態擴大,於是出麵跟媒體澄清了事實。
“為什麼?”李易童驚訝地張著大嘴,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因為他去了以後覺得那地方特美,特適合泡妞,所以就吃醋了,讓我以後別再帶他去這種地方受刺激了。”我耐心地又解釋了一遍。
“你告他Tom帶你去了?”程宣看著我。
“告了,去之前就給他打電話說了,他同意我才去的。”我一副理所應當的表情。
李易童則一副恨女不成才的樣子厲聲嗬斥道:“你傻呀!連這種事都跟他說?那他要是不讓你去你還不去了?”
“那就不去了。”我若無其事地回答。
“曹心怡,你去死吧,沒救了。”程宣搖著頭說。
“我知道,你們早就說過這話了,所以沒人會救我,人隻能自救。全心全意投入我的全部就是我自救的方式。”我像朗誦詩歌一樣搖頭晃腦地說著。
“那哪是自救的方式呀?那是自殺的方式好不好呀?”
“別跟她說了,我聽不下去了。”李易童拍了拍程宣的胳膊。
程宣不可能就這樣算了,她喝了口水重新倒了口氣問:“怎麼和好的?”
我的眼睛一下就亮了,直了直腰杆,字正腔圓地說:“他認錯了,所以,我們的感情又加深了。”
這席話配上我自豪滿意的表情讓程宣和李易童愣住了。她們始終不明白,我哪來的這般勇氣,跟這樣一個渾球還能一直保持著積極向上、勇往直前的心態。算一算,我們這戀愛也談了一年多了,新鮮勁和激情也該適當減退了,而且還曆經了這麼多次讓人崩潰癲狂的事件。但我可好,不但沒退,還打了雞血一樣衝在最前方。“這個男人得多大魅力呀?”這是很多人都問過我的一個問題。“我的媽呀,全是魅力,無法言表。”我每次都會這樣不知死活地眉飛色舞地回答。
“第二次為什麼吵?”李易童板著臉問。
“小事,我不會說話,傷他自尊了。”
“心怡,你們吵架動過手嗎?”程宣不知從哪突然蹦出這麼一個敏感的問題。
情侶因吵架動手的事不少,客觀的人會覺得兩人都有錯,主觀的人則會認為這樣的男人不能要。對於這個問題,主觀的人占多數,因為自古就把男人打女人視為一種特沒勁的行為,隻要是稍微有點個性和原則的女人,當這種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時候,一定會毫不猶豫地跟男人分手。我也曾經跟無數人宣揚過這種大女權主義的理論,可當我經曆了就不得不承認這次暴力的起因是因為自己的魯莽和任性。我不想讓大家擔心,也不想給自己找更多麻煩,於是想了幾秒,便堅定地回答道:“沒有。”
“你呢?”程宣轉過頭問李易童。
“不可能,要是有我肯定不幹了。我爸我媽都沒打過我,別人敢跟我動手?”李易童堅定地說。
“我也是,要是哪天他敢跟我動手,我一定還手,然後就分。當然,平時鬧著玩不算。”程宣一副劉胡蘭的架勢。
看著她們我心裏一陣慚愧。想當年自己也像她們一樣,是個個性十足眼裏一點不容沙子的女強人。自從跟了老頭以後,不但原來不能忍受的事情現在都能忍受,自己心裏的底線也越來越低。
李易童看我沒表情地低著頭,心裏微微一沉。
“不過話說回來,就算她家老頭跟她動手,估計她也不會分。”沒心沒肺的程宣在一邊又補了一句。
“不會的,說不定隻有這樣才能讓她下決心。”李易童趕緊給我打氣說道。
“她家老頭對她可謂了如指掌,她又對他死心塌地,通過長時間的觀察我真真切切地感到,跟他結婚是曹心怡同學留給自己的唯一出路。這婚要是結不了,估計她直接就出家吃齋念佛了。”程宣不識相地自顧自說著。
李易童聽到這話一下就攛了:“什麼就出家呀?虧你說得出口!要是她真出了家我一定找你算賬!就是你咒的!趕快給我閉嘴!”
程宣被罵個一頭霧水,傻傻地呆坐著,完全不知道自己這又錯在哪兒了?但在潛意識裏她知道,要是能把李易童給說急了,那一定是說錯話了。她趕忙停下,安靜地觀察了一下周遭。
過了一會兒,她看到李易童和我都沒了異常,才又可憐巴巴地上前說了起來:
“心怡,你幫我看看我畢業短片的劇本吧。”
“好,你給我吧。”
“我現在寫得都快吐了,而且進度特慢,成天看著它就煩。雖然片子隻有15分鍾,但各種事都特別麻煩。”程宣一說起這事表情馬上變得很糾結,小臉都擰在了一起。
“不是離你的deadline還有兩個多月呢嗎?有什麼急的?”李易童事不關己的樣子。
“就剩兩個月了!根本不夠!兩個月隻夠我拍完的。景特別複雜我都得一個一個自己去找,演員也一直不合適,到現在都沒我中意的,再加上剪輯,怎麼算我都得延期了!”程宣想起這些頭就大了。
“你別要求太高了,像小白臉那種你都能看得上,就幾個演員你至於那麼較勁嗎?”我坐在一邊半開玩笑地說。
程宣聽了這話先是愣了一下,然後便跟李易童哈哈大笑起來。“心怡,你太逗了!”她捂著肚子笑道。
“除了劇本還有什麼我能幫上你的?”我抬頭問程宣。
不知為什麼,我這一抬頭突然讓程宣的心揪了一下。我這一刻的表情和狀態變得十分熟悉和親切,她像倒帶一樣使勁回憶著自己的劇本和裏麵的人物。
“心怡,你別動!”程宣跟中了邪似的突然收起了笑容,把我和李易童嚇了一跳。
“怎麼了?”我定在那裏隻是嘴唇微微動了動。
程宣眼睛瞪得豁圓,堅定地看著我說道:“曹心怡,你幫我演吧!”
“啊?”我也傻了。
“看看你現在這狀態,再看看你這樣兒,和我故事裏那抑鬱慘痛的女主角簡直是如出一轍!幫幫忙吧!隻要你能答應給我演,我就一定有信心把這片兒拍得特牛!”程宣像是被國內到處噴活兒的不靠譜導演附了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