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的送行
選擇這樣一個夜晚和一曲
反反複複憂傷的旋律
今夜就讓我第一次在紙上
一個個寫下她們的名字
每一筆每一劃都在停頓
我的筆很沉仿佛在寫一份遺囑
這時候我突然明白
其實今夜我在盤點一生
四十二歲也許在一個老年人的眼中
人生要走的路還很長很長
但在一個年輕人的心裏四十二歲
卻已經是一個很老很老的年紀
很長的路很老的年紀
這兩個詞的突然連接
一下子讓我的心
感到無比的恐懼
這注定是一個愁腸百轉的夜晚啊
我寫下這些名字就等於
已經寫完了人生的全部
而在我的生命裏從來就沒有過三十功名
連塵與土也不曾留下
更沒有揮斥方遒
很久以來我的心裏
鎖緊的就隻有這些名字
隻是今夜當我第一次
把這些名字從心底放逐筆端
那些幾千年世代流傳的漢字啊
此時竟以如此的序列
讓我
淚流滿麵
今夜當她們依然那麼清秀
那麼美麗的一起躍然紙上
我多想把它變成一次美麗的送行
然後就讓我伴著耳邊這憂傷的旋律
靜靜地死去
老了就老了吧
她們都老了
我也老了
總會有那麼一天
乘著最慢的火車
去年輕時去過的所有地方
看一看當年不曾留意的風景
品一品舊日不曾細品的香茗
腳步很慢
我們都老了
那些曾開在生命中的花兒哪
那些曾開在春天夏天秋天冬天的花兒哪
她們也會枯萎嗎
我愛過的人她們都在哪兒
愛過我的人生活得還好嗎
她們都老了
我也老了
老了就老了吧
生命中所有的刻骨銘心
年輕時的那些淚
那些幸福那些痛
都終於可以放下了
為什麼想起那些詞語我的眼裏會充滿淚光
郊外的空氣讓我有一種很強的
不真實感
就像枝頭的鳥其實早已不是
我記憶中的那隻了
但它依然無所顧忌的叫聲
還是激起我內心的某種渴望
傾聽或交談
這時一輛自行車載著一對少男少女
突然駛入我的視線
陽光透過樹蔭
把斑駁的影子灑在他們的身上
我看不見他們青春飛揚的臉龐
但他們清澈的笑聲
還是讓我瞬間陷入了
一些早已支離破碎的詞語
比如歲月比如青春比如愛情
自行車載著那對少男少女
很快就走遠了
他們也許看見了我但他們怎麼也不會想到
此時我為什麼會想起那些詞語
為什麼我在想起那些詞語的時侯
眼裏會充滿淚光
眷戀
有誰真的可以萬水千山走遍
有誰真的能夠憐盡天下紅顏
從一滴露珠開始我眷戀每一個靜謐的清晨
和縝密的黑夜
眷戀從每一個窗口飛出的少女的相思
和嬰兒的啼哭
如果說天若有情能續給我更久的健康
和更多的明天
我不想去粉黛相簇的煙花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