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麵色一虛,悄無聲息地看了男席上的老太爺一眼。
見老天爺隻是低頭喝著參湯,似乎並沒有發怒的樣子,她悄悄舒了一口氣。再開口時,語氣便好上了幾分,“我並沒有懷疑你的意思,隻是擔心你年紀還輕,容易被人誆騙。畢竟,這後宅之事啊難著呢!”
“母親說得是,日後不懂的地方,還少不得要來同母親請教。”陸氏從善如流地應著,扭頭便對淺桃說,“去,讓廚房的婆子將賬冊送來,剛今兒白天盤過的。”
今日老夫人鬧的這一出,擺明了就是要替她的寶貝孫子出氣呢。掌家不善的罪名是祈氏的,她可不來接這盆髒水。倒不如此刻趁著所有人都在,全都撕擼開來看看,到底是誰沒理。“母親懂得自是比媳婦兒多得多,待賬冊送來,也請母親過過眼。有錯兒的地方,媳婦兒也好改。”
“嗯。”老夫人微微點頭,接過一旁秋文遞過來的參茶,低頭慢慢品著,心裏頭盤算著一會兒怎麼整治陸氏。
隔著一座繡屏,薛季言眉心微蹙,母親真是……想來他每日做官忙,這媳婦兒在後宅也不容易。
隨後,他看到乖順地同父親聊著學問的兒子,眼中露著滿意之色。待再看到麵色青白,坐姿輕浮的薛清虞,以及油嘴滑舌地插著話的三弟,他的眼中有著不易察覺的不悅。三房……三房!
明明都已經吃得差不多了。可是,老太爺卻遲遲沒有開口說散。大家便隻有繼續喝著茶,慢慢耗著。
二房一家都同不存在一樣,就在一邊安靜地吃,有人問話,便答幾句。
很快,淺桃便帶著廚房賬冊回來了。
陸氏接了過來,蓮步輕移走向老夫人,“母親,請。”
祁氏忽然開口,“隻有冊子,若是母親想要問話……”
陸氏看向淺桃,隻見淺桃躬身道:“回三夫人,廚房負責采買以及掌勺的娘子都在外候著。”
祁氏抿了抿唇,眼中露出訕笑,沒有再開口。
“這賬冊,既然過了賬房的手,自是沒有問題,可是……”老夫人目光冷凝地看著陸氏,“為什麼藥材卻絲毫沒有記錄!”
陸氏從那賬冊的最下麵抽出一本,“公中用度的賬冊上,自是沒有的。因為,那些藥材,都是兒媳買了給老爺和清宴補身子用的,是用的兒媳的私房,自然,走的是兒媳的賬。”
這時,薛蘭兮笑著開口,“祖父、祖母這參湯用得可好?”
飯後,有下人送來了參湯,不過,自是隻有二老的,其他人的不過是清茶。
老太爺笑撫長須道:“清淡甘甜,不錯。”
“祖父、祖母用的正是從南楓苑的小廚房送過來的,這是‘玉竹烏雞人參湯’。這個季節,因京中沒有新鮮的玉竹,因此,這都是托了藥材鋪的人訂購的。”薛蘭兮如數家珍地將這湯從用料到采買再到烹製和作用一一說了一遍。
老太爺笑道:“看來蘭兮在這上麵下了不少功夫!”
“可不?父親和二哥每日在燭台下夜讀,孫女兒又幫不上什麼忙,也隻好做些夜宵糕點給他們補補了。”
祁氏頓時氣結,有好東西竟然不想著他們三房,為何這麼貴的參湯,他們沒有!
她微微抻著脖子,向著鍾氏和薛雲煙的小盅看去。
薛雲煙看著祁氏的動作,便主動將小盅遞了過去。
陸氏看著祁氏這眼皮下潛的樣子,鄙夷地勾了勾唇角。
當祁氏看著二房的小盅內同她是一樣的,便放下心來,可心底到底是不平衡的,“大嫂,有好東西,怎麼都不想著我們家老爺和清虞?他們也是做官很辛苦呢!”
薛蘭兮用帕子遮住嘴角,抿唇一笑,“三嬸娘這話真有趣,這湯內用的食材,可是我母親的私房,並不是走得公中的銀子。之所以祖父和祖母用得,那是因為我們做小輩的孝順之心。”
連他們大房自己的東西都要貪,這就是三房的本性,簡直是貪婪不要臉!
“三嬸娘若是覺得有需要,可以讓我娘代為購置,或者,問清價格,自去采買也是可以的。”
“孝敬長輩的確應該。”老夫人聽了這話,立刻就垂下了嘴角,不悅道,“不過,友愛兄弟難道不應該?都是薛府的人,本該同氣連枝,分什麼你我!老大媳婦兒,不是我要教訓你,但是,你實在是太小家子氣!做個湯還分你我,這家還沒分呢!你看看清虞的臉色,若不是你們大房,能把我的清虞連累了?你們大房教出來的丫環,成天想著爬少爺的床,你這個做主母的就沒有丁點責任?”
“行了!你們母親說得對,家還沒分!”老太爺在一邊沉聲開口。
三房的人心中一動,莫非……
老太爺看著家中老小,然後目光掃向陸氏,“沒分家,分什麼賬!老大家的,從今兒起,你們大房就把額外的用度減掉,一切需要采買的,直接就走公中。該多少是多少,隻要正常用度,賬上分明就可,無需動用私房!我們薛府,還沒淪落到讓爺們花銷女人私房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