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溪幾乎是要用盡很大的力氣才能問出下麵的話:“那請你告訴我,之前你大張旗鼓地納妾,以及納妾後第二天便休掉,原因何在?”
在那一雙明淨而憤怒眼眸的注視下,席堇程覺得自己的一切都被看穿了,心髒像被人裏裏外外地翻了出來,所有的秘密都無所遁形,慌張的情緒在體內奔走。
朕瞧你喜歡煌國的王妃喜歡得緊,你叫她南風是吧?若是有朝一日踏平煌國,朕一定將你的南風賞賜給你。
謝皇上恩賜!
耳畔響起言猶在耳的話語,顏溪隻想冷笑。
一切的私密都光天化日了起來,席堇程無聲苦笑,她何其聰慧,將他小心翼翼隱藏的情感摸得熟透,是啊,納妾是想試探他在她心中的地位,看她會不會因此情緒波動,休妾則是因為她的動怒。盡管她是因為蔚若動怒而不是出於對他的喜歡,但仍希望就此止住,他還是要保留在她心中的形象,不然當時的她不會留在他身邊。
外人都道席將軍愛妻如命,因妻子不開心便休掉新婚的小妾,這一段一生一人的佳話,事實上皆與妻子蔚若無關。
席堇程緊握著拳頭,像是經曆了很大的起落一般大口地喘氣:“是!我是喜歡你!曾經是想過要擁有你!但是……”
“不要再說了!”盡管自己已經猜測到,但由他這麼說出來,顏溪還是感到濃濃的震驚,隨之而來的是厚重的壓抑。
此刻的顏溪什麼也不想,不想麵對,不想看見席堇程,更不想聽見他那能讓她產生罪惡感的話語,隻覺得頭都要裂了,想找一個地方好好靜一靜。
轉身欲走。
“南風!”
席堇程追過來,眼看就要拉住顏溪的手,可這個時候,一把大刀冷不丁地伸出來,閃著鋒芒的刀尖直直地抵住席堇程的麵前,像寒到徹骨的冷月。
“再靠近的話,就不隻是肩膀噴血那麼簡單了。”
席堇程一愣,突然一笑:“蔚若死後,我也沒什麼可留戀的了,我很想知道她在地下過得怎麼樣,有沒有怪我,想親口問問她……”
這個時候,席堇程的身體,帶著一股決然的氣息,心髒位置直直地朝著顏溪的刀刃插過去!
顏溪猛然收刀,但還是由於慣性影響,席堇程胸口前的衣服被割開,皮開肉綻之後,大滴大滴的血淌下來。
席堇程頹然地坐在地上,他散發的那種消極與悲哀,是顏溪之前從未在他身上看過的。
可轉瞬,那種悲哀就消失無形,席堇程緊緊握著拳頭,眼裏散發出一種仇恨的決然目光,叫人恐慌:“尋求死亡隻是弱者才有的行為,在沒為蔚若報仇之前,我決不再做這種愚蠢的事情。”
他的傷口汩汩地流著鮮血,他很硬漢地抓了一把泥,往胸前的傷口一把糊上,一聲都沒有哼。
他臉色蒼白地站起來:“罷,你認為是我殺了蔚若,就是我吧。”
“我不該出來對你說這麼多的……怪我太想要你相信我,但是相信我了又能怎樣?你隻會引來更大的禍端。”他在責怪自己的不冷靜,聲音很低很低,卻被顏溪聽了個大概,不由一愣。
“最後一次命令你。”席堇程的聲音驀然高了起來,月光下他側臉弧度很分明,下頜微揚帶著威懾,“逝者已矣,不要再查這件事情,回去,梁國不是你該待的地方。”
冷風不止,顏溪額前的發絲被吹起,隨後落下。
要麼是做戲,要麼就是,他已經知道凶手是誰,但為了安全起見,不告訴她。顏溪晶亮的眼底泛起猶豫不決的波光。
“那你覺得,殺姐姐的人是誰?”顏溪幾次想走,卻還是試探地問了出來。
沒有人會希望多年來兄長一樣照顧自己的人其實毫無良心謊話連篇,顏溪此刻空前的茫然,她不知道自己這樣問他是對還是不對。
“說了你不要管,回去!”席堇程突然顯得有點暴躁。
顏溪怔了怔,聽到附近好像有什麼聲音,警覺心頓時大起,她顧不得其他,抓起刀刃就要朝外跑去。
可這個時候,身後傳來砰的一聲,顏溪觸電一般條件反射回過頭去,見身受重傷的席堇程像困獸一般蜷縮在地,在他周圍,鮮血流了一地。
“堇程哥!”顏溪慌張地跑回來,撕下自己一大片衣服,就要包住他的傷口,可就在這個時候,耳畔的腳步聲越來越大越來越近,她汗如雨下,手上的速度加快,然而這時,席堇程猛然睜開了眼,一雙細長的眸子散發出永夜般的決然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