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個時候,護衛七挪八挪,小心翼翼地把沉睡的西門築背在肩上,然後,輕輕地從馬車上躍下來。
許是因為失重,睡夢中的西門築心猛的往下一沉,護衛落定之後,發現王爺此刻正狠狠揪住他肩膀上的衣服,聲音還是睡夢中的慵懶,卻很緊張地喚了句:“顏溪。”
小琳兒笑道:“叔叔果然是隻有五歲的小孩子!跟丘丘一樣大,要娘!”
顏溪:“……”
這一陣子,西門築帶著顏溪四處遊山玩水,顏溪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妥,他卻隻是笑嘻嘻地牽著她,帶著她去看最雲穀爛漫的朝霞,帶著她去看精美的塔樓,有時候會用他淵博的學識,給她解釋塔樓的曆史,跟她說一些覺得有意思的曆史故事,他總是那樣告訴她,讓她什麼也不用去想,先享受當下的清風美景。
顏溪便隨著他的話語也思緒飄遠了,很多事情雖然沒有淡忘,可是也漸漸地在腦海中走遠了,有時候她有點記不清為什麼要來東棠,是想來放鬆心情,看異地風景的麼?
“哇,這裏好漂亮啊。”天空是純淨的藍,而低下頭,也是一片似乎閃爍著奇異光彩的藍色花海,一眼望不到盡頭,沒有霧,沒有雨,是淡淡晴朗的天氣,像是置身於夢境一般的絢麗美好。
發出感歎的是丘丘,除去西門築和西門澤,而其他人都是一副受驚不小的表情,小琳兒有很多動物好朋友,但今天出行她隻帶了那隻有點縮起來有點像小鴨子的可愛小兔子,小兔子趴在小琳兒的肩膀上,睜著紅寶石一般圓潤的兔眼睛,如果它能說話的話,估計也會發出驚奇的讚歎聲。
東棠的這片純藍色花海,不是自然形成的,而是人工製造。
在天然泉溫池邊找一馬平原之地,不遠千裏采托羅穀之花,鑿通一百裏琛川地道引茂父山之水,那個傳說中的男子用盡了一生,才將這片純藍色的美好,展現在世人的眼前。
很多人對那個男子的用意猜測紛紛,有人說他是為了最愛的女人,有人說他是為了曾經開滿這種花後來卻在戰火中消失殆盡的家鄉,有人幹脆說他是一個藝術者,一個瘋子。
對這個男子的身份很多人也猜測紛紛,有人說他是一個俠客,有人說他是一個弱質書生,有人說,他是一個報國無路的將軍,也有人說,他隻是一個農人。
因為撲朔迷離的種種思索與猜測,所以這片花海,越發的具有某種神秘的人文美。
走出了壯觀的花海,顏溪坐在馬車上,看著窗外飛逝而過的如以往並無不同的尋常景色,樹木,樓台,好像剛從夢境中醒過來一樣,迷迷糊糊的,以為身邊有個肩膀可以靠一下,卻不想落了空,砰的一聲,身體結結實實地倒在了坐榻上。
顏溪揉了揉有點發疼的額頭,心想,真是丟臉,她好好的一個現代人呢,應該比這些古人視野開闊不少呢,現在這些古人沒事人般坐在那裏,她卻鄉巴佬似的驚訝到,任何一個現代的同胞看到此情此景,估計都會汗顏到不想理她。
顏溪訕訕地幹笑了兩聲,正在和對麵和孩子們說些什麼的西門築無奈地搖了搖頭,起了身子,坐到了顏溪的旁邊。
“我忽然想,一個人的執念究竟可以大到什麼地步呢?”安靜了片刻,顏溪若有所思地這麼說道。
“那種地方,本來並不適合種花,沒有肥料,土壤貧瘠,那種稀有的花本來也不適合種在這裏,可是就是這樣,一大片根本不可能有的花就那麼生長在了那裏,還開得那麼美,在天然泉溫池邊找一馬平原之地,不遠千裏采托羅穀之花,鑿通百裏琛川地道引茂父山之水,記得那個當地人是這麼說的吧,話語簡簡單單,寥寥幾句話,其實真正做起來,該有多難,尤其是鑿通一百裏的地道,一百裏可是五十公裏,五萬米啊,為自己喜歡的女人也好,為自己的家鄉也好,這種信念,都強大到讓人難以理解。”
“可能每個人都有必須要守護的事物吧,”西門築這樣回答,“每個人都有會崩潰的時候,哪怕再強大的人,打個比方,你對一個孜孜不倦投身在文學中的堅持了幾乎一輩子的人說,你長得真難看,並說出他是怎樣的難看,他的難看會給他造成多惡劣的影響,他最多隻是鬱悶到想揍人罷了,但是如果你說他的文章一文不值,並說出他這輩子奮鬥的都是些毫無意義的東西,並且指出他是怎樣的毫無意義,這問題,估計就很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