戛然而止的幸福生活2
二
轉機出現了。
用單雲的話說,這事是上帝插了手的。
那天,從來不出遠門的她,因為外婆去世,坐飛機回老家奔喪。路上,單雲一直捧著書。
父親在電話裏說,外婆到最後一刻還是惦著單雲,說這孩子太可憐了,不行的話就讓她來跟我過吧,我的退休金可以養她。家裏人都知道,單雲之所以成為今天的單雲,都是外婆寵的。母親在單雲5歲時病故,一直到上大學前,單雲都和外公外婆住在一起。當小學老師的外婆,加上老中醫外公,聯手把單雲培養成了一個手不釋卷、生活低能的女人。
一想到這麼疼她的外婆走了,單雲的眼淚就滴在了書上。出門前,她特意選了本她最喜歡的書,她以為這樣就可以轉移或者掩蓋她的悲傷,但很快,書本敗給了現實。
她輕輕地抽泣,引起了鄰座的注意。鄰座遞上一張紙巾以示關切:你沒事吧?單雲搖頭,眼淚卻越發的多。已經很久沒有哪個男人這麼體貼地跟她說話了。這時空姐來送飲料,鄰座問她,你喝什麼?單雲忍住抽泣說,白水。
單雲喝水時,順便看了一眼鄰座,是個50歲左右的男人,穿著整潔幹淨。男人要了咖啡,慢慢地喝著,手邊是翻開的報紙。單雲莫名其妙地,就不想再看書了,想和這個幹淨的男人說說話。書本又一次敗給了現實。
據譚先生後來說,當時單雲悲淒的神情打動了他,還有她說話時聲音很好聽。“我要白水”,不是說礦泉水,或者純淨水。顯得很特別。
他們開始交談,雖然單雲的聲音裏始終有些哽咽,但心情卻漸漸明朗起來。
他們是從書開始聊起的。他問她手上拿的什麼書?單雲就遞給他看。《朗讀者》。這書讓譚先生感到十分新奇,他連書名都是第一次聽說,作者的名字更是陌生。
單雲就給他介紹,這個作家如何了不起,她為什麼喜歡他的書。她還喜歡哪些外國作家的書,又說中國作家裏她喜歡誰。單雲說起來如數家珍。
譚先生看他的目光,就多了些東西。
你家有不少書吧?譚先生說。單雲說,哪裏,沒有多少,我不敢隨便買的,好多都是借來看的。特別喜歡才買。譚先生說,其實我們家有很多書,但我沒時間看,我連報紙電視都沒時間看。譚先生這麼說,語氣裏並沒有一絲慚愧。
單雲本來是很反感這樣的人的,把缺點當優點炫耀。但此時就像沒聽見一樣,開始主動把手頭這本書裏的故事講給他聽,連中間用餐都沒有停止講述。
譚先生聽得非常入迷,“仿佛眼前突然開了一扇窗”,這是他後來說的。他當時說的是,我從來沒讀過這樣的書。我上學的時候看過《高玉寶》《歐陽海之歌》還有《敵後武工隊》《苦菜花》《野火春風鬥古城》。像《水滸》和《西遊記》之類名著,我都是看的連環畫,嗬嗬。工作以後就再也沒看過小說了,整天瞎忙乎。
單雲很詫異,一個人怎麼能幾十年不讀小說呢。她說,我跟你相反,我每天除了上班就是看書,我吃最簡單的飯,穿最簡單的衣服,過最簡單的日子。
譚先生讚歎說,我從來沒見過像你這麼愛讀書的女人。不簡單。你丈夫一定很支持你吧?
單雲說,我沒有丈夫,我說了,我過最簡單的日子。哦,譚先生若有所思地點頭:你真的好像與世隔絕似的。我還
真是第一次遇見你這樣的女人。
從譚先生的神情和語氣中,單雲完全能感覺到他對她發生了興趣,他願意和她聊天,聽她說話,甚至可以說,很欣賞她。於是她跟他說了自己的外婆,說了自己的理想,說了目前的狀況。興致勃勃,也許是譚先生傾聽的眼神鼓勵了她,這讓她的口才得到了超常的發揮——原先她是很不善言談的。
男女搭配,旅途不累。轉眼就到了目的地,單雲暗暗有些自責,因為她竟然希望飛行的時間更長些。單雲感覺譚先生對她很友善,但她無法確定他的友善是屬於禮節性的還是男女性的。她隻能謹慎地表達著她對這友善的歡喜。
分手時發生了一個小細節,讓兩個人又親近了一些。譚先生給她留了名片,也問她要電話,說以後聯係。單雲很激動,多少年沒有男人問她要電話號碼了,她馬上翻出記事本撕下一張紙,譚先生就找空姐要筆,單雲連說不用,“我隨時都帶筆的”。她很快找出一支筆來,可怎麼都寫不出字,譚先生又找空姐要筆,單雲又阻止了他:我從來都帶兩支筆的。果然又拿出一支筆來,可又寫不出。
這下單雲有些尷尬了,笑起來,也許臉都笑紅了。譚先生也
笑,同時善解人意地說,現在的筆質量太差了,我也經常遇到。空姐拿來了筆,單雲趕緊寫下家裏和辦公室的電話。“我沒有手機,我也不需要手機,我不在家就在辦公室,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