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在意?”他似乎疑惑非常。
“我當然在意,”我白了他一眼,雖然我這樣隻不過是欲擒故縱,但總不能讓他以為我是個不喜歡聖寵的人:
“聖寵就像是美人的頭發,黑發如墨自然最佳,難看點最多也就是影響了氣質,沒有的話做個俏尼姑也算是不錯。”
“不過尼姑的話隻能成日裏穿素衣袈裟,實在太寡淡了。”不多時,我又加了一句話是臨末的嘟囔。
“是啊,畢竟你穿杏色挺好看的。”他言笑嫣然,劍眉星目笑起來卻又是另一種似是溫婉的好看。
“那是自然。”我挑挑眉,篤然地瞅他一眼,卻不由自己大笑了起來。
這是我第一次被他誇好看,上一世那樣喜歡他,卻換來的是利用,甚至想來連一枚棋子我都不是,而這一世的如今,我與他不過隻是區區幾麵的陌生人,他卻和我說了比上一世相處幾年還多的言語。
我大笑了起來,卻不知道為什麼笑,或許是高興,但我心中其實卻有太多悲涼,明明是春天我卻覺得那樣寒冷,。
我突然背過了身,不想讓他看見我的臉,鼻子微酸,淚水便落了下來。
這是我第一次因他而哭,上一世他利用我,我沒哭;甚至在獄中,那樣苦,我也不曾流淚。如今卻不知怎的,流下了淚來,。
我突然覺得我的上一世實在太苦了,連一點讚揚都苦求不得,原來被喜歡的人稱讚其實這樣簡單,原來我上一世跟他的十年還不如今世的兩麵之交。
我鼻子堵了,說話有點蓊聲蓊氣,但我盡力讓他不聽出鼻音,說道:“時辰不早了,我要回宮裏去用午宴了,宮中不宜久待…公子早點回去罷……”
我是背過身的,但我猶是背身行了禮,雖然這樣也很失禮,卻比不行禮到底要好一些。行了禮,我便急急忙忙跑開了。
歡暢林裏,雨露春新,花與春風。
雲暨在歡暢林與內宮交界處等著我,見我跑了出來,忙過來扶住了我,問道:“小主怎麼這樣急急忙忙的?”
春風已將淚水吹盡,隻留得聲音還有些鼻音,我低聲道:“我方才見到了。”
“那是好事,”雲暨不由高興了起來。
但聽我聲音不對,又趕忙問:“小主聲音糯了些,是害了冷麼?”
“不是……”我頓了頓,隻道:“不過是方才跑了一會,竇似乎有些堵了。”
回到藺鈺殿是不久之後,聖上的錦蘭香囊還在我這裏,我並不知最後的一逃是否會將他惱怒,但冥冥之中我卻有一種事情已成的自在。我將錦蘭香囊放在了案頭,思緒頓然萬千。
“誰識千卷真珠帶,為奴挑發起長歌。”
玉兌正來換茶,見我把作的詩句放在了一旁,便一字一句念了起來,她這一念才叫我醒了神。
這一句詩我是寫的綠珠,卻也是在寫我自己,綠珠在石崇死後覺得無人賞識而墜樓,我如今竟也有無人賞識的情感,但真正來說是上一世的我。
“小主今日還是不確定聖上的感情?”玉兌問道。
“不是不確定,隻是有點不知道……”我頓了一頓,看著她。
她明亮的高額湊了過來,拿過了另一張壓在最底下的生宣。
這是一首完整的詩,也是方才一並寫的。她念到:
“雲鶯傾沐滑天軟,春雨一卷玉芝明。
花茹懿香人如意,盤蕪亦舒天闕迎。”
“這首詩卻似乎又很歡快。”玉兌嘟了嘟嘴,似乎很是不解:“小主現在也有這樣的感情麼?”
“是的,”我笑了笑,卻笑得有些黯然:
“人真是一種複雜的東西呀。”
這首詩是在我寫這一世的自己,兩世明明是同一個人,一個歡快另一個卻無人欣賞,真是讓人不知所措。
躊躇還在臥定,晚宴過後,卻急忙跑來了不認識的太監,但看服製衣衫,卻像是在禦前服侍的。
“花小主,快快更衣梳妝,今夜聖上選了您召幸。”來報的太監笑目啞聲,似是有奉承意味,我朝德林使了個眼色,吟香得了意蘊,取了一兩金角子出來,挪到了那太監袖中。
夜隨日落而升起,明星如水晶嵌在入寶藍色的空中,輪月彎彎如佳人笑靨,隨著夜幕的降臨,我步上鳳鸞春恩車,朝紫宸殿方向去。上一世坐上這車時是在崇元四年的秋天,如今比上一世早了半年,這也是多虧了沐楓的幫助。
洗浴完畢後,我靜躺在床榻之上,宮人已然靜待直門外侯著,聖上一向不喜歡愉之事收人觀瞻耳聞,所以宮人都很識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