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
兩個字一出口,竇漣漪的心仍是抽了一下,很痛,很痛。
“姐姐不怪我就好。”楊凝芷小心地覷了她一眼,小聲一句。
他是帝王,從來不可能屬於你一個人,竇漣漪暗中使勁地勸著自己,極力壓下心中的酸澀,麵上十分詫異地揚起眉:“妹妹這話可真是奇怪,皇上又不是我一個人的,我憑什麼怪你。”
“那妹妹便放心了。”楊凝芷原是一臉惴惴,聞言輕舒了口氣,“早上皇上賞了好多東西,妹妹知道姐姐這裏什麼都不缺,再好的東西也未必看得上眼,想來想去,倒是這匹素錦十分難得,給姐姐腹中的孩子做幾件貼身的衣裳是極好的,還請姐姐務必收下。”
竇漣漪如何不知道它的珍貴,素錦比雲錦蜀錦還難織就,今年更是產得少,聽說江南織造籠供隻進貢了兩匹,內務府舍不得拿出來,隻送了一匹給太後,太後栽了半匹給皇後,皇後又送了一半給自己。
“這可使不得,皇上必定念著妹妹大熱的天,卻要為皇室沒日沒夜地抄錄經文,所以將它送給妹妹以示嘉許,姐姐我卻之不恭。”
楊凝芷嗔怪道:“妹妹方才說了,不是送給姐姐的,是送給未來小皇子的。”
“既是這樣,姐姐便替他收下了,順便替他謝謝楊娘娘關懷。”竇漣漪不好再推脫了,便玩笑著收下了。
這時,外麵值守的小太監進來回稟:“回稟娘娘,皇上身邊的小三子公公來了,說皇上惦記著三日後的祭祀,傳楊美人殿前問話。”
“什麼惦記祭祀,不過是想見妹妹想出的托詞罷了,妹妹快去吧,免得皇上等不及了。”竇漣漪一雙大眼睛斜睨著對麵的人,別有意味地笑。
楊凝芷仍是聽出了一股酸意,心中又是得意又是感慨,麵上卻訕得不行的樣子:“姐姐這張嘴真真是厲害,妹妹說不過你,隻求饒過妹妹。”
“快去吧,皇上的事要緊。”
竇漣漪也聞到了自己渾身上下冒出來的酸味,悚然一驚,趕緊正色催促。
“那妹妹得了空再來看姐姐。”楊凝芷的心早飛走了,聞言,福了一福匆匆而去。
寂離!
她一走,竇漣漪忽然攤倒在桌子上,捂著心口輕喚了一聲,情知自己不該嫉妒,尤其是不該嫉妒情同姐妹的楊凝芷,可她就是忍不住。
寂離,如果你不是皇帝該有多好。
這一句突兀地浮上腦海,嚇得她猛然起身,四處看了一遍,還好,屋子裏沒有人。
午後的陽光肆意地炙烤著大地,室內所有的簾子都拉上了,將暑氣與光線一起阻隔在外,竇漣漪睡了午覺醒來,心裏仍是堵得慌,便命秀珠幫著磨墨,自己坐在書案前提筆書了一個大大的“靜”字。
越想靜,越靜不下來,一會兒猜他現在在哪個宮裏,一會兒又猜他在幹什麼,手中的筆機械地一撇一捺,渾然未覺一抹明黃色自門口緩緩地踱到了身邊。
秀珠放下墨錠,便要行禮問安,被男人豎指於唇間製止了,然後一擺手,她會意地福了一福便悄然退出去了。
“四兒的字越發進益了。”他引頸看她寫了些什麼,不禁抿唇而笑。
竇漣漪從沉思中驚醒,一看是他,兩隻唇角當即向上一彎,脫口而出:“臣妾的字哪登得上大雅之堂,比不得凝芷妹妹鸞翔鳳翥,揮灑自如。”
“朕怎麼聞到一股醋味。”玄寂離煞有介事地聳了聳鼻子,一本正經道。
她也跟著聳了聳鼻子,“沒有呀,我怎麼沒聞到,都說懷了孕的女人嗅覺特靈敏,皇上真的聞到了醋味?”驀然看見他在一邊摸著鼻子不住地笑,突然明白過來,臉轟地一下紅了,“皇上好壞,竟然騙臣妾。”
“生氣啦?”他俯下身來,從後麵抱住她,臉挨著臉磨噌著問。
“臣妾不敢。”她呼地扭過臉去,不理他了。
玄寂離像牛皮糖似地又粘了上來,口裏哄著:“四兒的字不是最好的,可這幾個字的字意朕很喜歡。”
什麼字意?
竇漣漪嘀咕著掃了一眼自己的寫的字,怎麼會?
一生,一世,一雙人。
這一行字是方才心不在焉之下,信筆塗鴉而出,想來應是心有所思,筆有所寫吧。
“四兒,朕有時候也在想,朕若不是帝王該有多好。”他在她的耳邊歎息一聲。
略略傷懷的語調,那樣魅惑的氣息令她的心為之一顫,“皇上有這份心,四兒便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