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雲想得比秀珠深遠,無憑無據確實不好指證,但她覺得有必要提醒主子:“奴婢小時候聽過農夫與蛇的故事,蛇恩將仇報固然可惡,可農夫不也該檢討一下自己嗎?”
“我一向與人為善,但不等於坐視傷天害理的事發生,若查實我的孩子係為人所傷,我發誓,定會為他討回公道。”堅定的光芒在眸中閃耀,如流星劃過深邃的夜空,這番話,也令聞者皆舒了一口氣。
“可是怎麼查,這事都過去許久了。”秀珠不免泄氣。
之前的事確實難以查核了,不過她可不認為楊凝芷會收手,“放心,她隻要一天不收手,天網恢恢,必定疏而不漏。”
“有朋自遠方來,沒人迎接嗎?”忽然,外麵揚起清脆如百靈鳥一般的清聲。
屋子裏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眉目皆是一喜,竇漣漪急命秀珠送徐太醫,自己則赫地起身,迎了出去。
果見,小院門口立了一位紅色羽衣女子,一雙袖子比一般的衣物要寬大,迎風飄飄,配了淡若無塵的神態,愈顯得仙風奇骨,遺世獨立。
“雪鳶姐姐,你也來了。”有朋自遠方來,當真是不亦樂乎,竇漣漪欣喜地大步上前,握住了女人的雙手。
雪顏浮上一層淡淡的歡喜,話裏卻透了一絲身處紅塵的無奈:“姐姐原是一介舞女,自是哪裏熱鬧便得往哪裏去的命。”
“快別這麼說,別說我們,就連皇上也從來沒將你視作尋常的舞女,快進來說。”知她身世飄零,竇漣漪忙安慰著將人接了進去。
原來元旦將至,宮裏少不得大擺宴席,既是歡慶節日,自然少不了歌舞助興,是以明雪鳶接到傳旨,與司樂宮的歌舞伎一起過來了,全部被安排在湄園,那裏場子大,白天排練晚上可供休息。
“你呢,還好嗎?”賓主坐了,明雪鳶捧著一盞泉水泡就的雨前茶,驚覺有些日子不見,友人似乎清減了一些。
竇漣漪淡笑若苦:“就那樣吧。”
“怎麼,與皇帝鬧矛盾了。”雖是問句,卻是極肯定的語氣,冰雪聰明如明雪鳶,一眼便瞧出了症結。
她知道瞞不過去,便將最近發生的事一一講了一遍。
“莫嫁帝王家,這句真是不假。”明雪鳶一邊品茶,一邊靜靜地聽完,忍不住感慨了一句,隨之若有所思地:“這位福嬪見過幾次,看著溫溫柔柔的,沒想到心思這麼惡毒。”
竇漣漪徐徐啜了一口茶,深以為然地笑道:“是啊,這就叫知人知麵不知心吧。”
“去年中秋夜,匆匆一見月王爺,倒不辱‘天下第一君子’和‘天下第一美男’的稱號,也難怪皇帝會拈酸吃醋,故意冷落你了。你呢,不打算做點什麼打開心結嗎?”明雪鳶一雙空靈的大眼睛別有深意地看過來。
不提還好,一提,竇漣漪也氣上了:“相愛不疑,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猜忌於我,所謂深情不過如此了。”
“非也。”
明雪鳶卻輕搖其頭,並不讚同她的看法:“有道是關心則亂,愛極則恨,若無愛,皇上也不會這般介意你心所向了。”
“事到如今,他還不知道我心中所愛是誰,那我真是白愛了他一場。”竇漣漪心中一團鬱結仍是難解。
對方撲哧笑了,“你呀,不也是醋海揚波嗎?”
“哪有,我才不會吃他的醋,愛誰誰。”某人嘴巴硬得很,一想到他另結新歡,心中更是急怒攻心,“不提這個人了,你好不容易來了,說點高興的事。”
見此,明雪鳶也不好再勸,“我最近排了一支新舞,要不你哪天來看看,順便散散心。”
“好啊,到時拉桐兒一起去。”
竇漣漪的臉終於轉陰為晴,拉著對方問了好多關於新舞的問題,又留客人吃了飯,方才讓她離開。
送走慶元二十三年,玄月皇朝迎來了慶元二十四年的第一天,華清宮到處張燈結彩,一派喜氣洋洋。
宮宴於酉時開始,除了皇室成員,席間還多了兩位貴客,一位是不久前回京複職的廣陵王,另一位則是他母親月王太妃,也就是孝仁太後的親嫂子。
姑嫂十幾年沒見,方一見麵便抱頭唏噓,“母後,嬸母,今日相見總歸是高興事,切莫傷心過度傷了身子。”一直陪伴與側的皇後以家人之稱呼勸慰著,兩位老人方止了悲痛,牽著手入席。
“臣妾恭祝太後福壽安康,歲歲吉祥。”待太後上座,皇帝與皇後分坐於兩邊,安皇貴妃率領眾位妃嬪行禮請安,太後忙虛抬了手,“快平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