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沉的黑暗中,涼絲絲的潮濕觸感拂過臉頰。
在這一場悠久而綿長的夢境之後,意識漸漸複蘇,她緩緩睜開雙眼,然而映入眼簾的卻是頭頂精致華美的水藍色幔帳,鏤空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點點細碎斑駁的陽光。
“哼,醒了啊?”
清脆婉轉的女孩聲音帶著隱隱不耐煩的怒意響起,她驚愕地循聲看球,隻見一個穿著豔粉色霓裳的漂亮少女坐在床邊,水蔥般白皙的手中捏著浸濕過的帕子,想必剛剛睡夢中臉頰上的冰涼觸感就是這她在照顧自己吧?
隻是,眼前這女孩看上去十分眼熟,總覺得在哪裏見過……
“你、你是流流!”
猛然回想起來,朝露嚇得一下子從床上坐直了身體。
和之前粗布短衣的樸素漁家少女打扮截然不同,此時的流流衣著華麗,姿容更加嬌俏可人,就像一朵新雨過後絢然綻放的桃花,美得讓人移不開視線。
看到朝露驚訝的目光,流流表情有些煩躁,嘟著嘴忿忿地別過頭去,“討厭,真搞不懂主人幹嘛放你們出來!”
主人?
心口一緊,猛地拉住流流的衣襟,急切詢問道:“禦風弦和辰曜呢?”
“不知道,你自己找!”
流流沒好氣地甩了手中的帕子,憤然起身走向門外。
也不知為何,流流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完全不像先前那般溫順乖巧,而且莫名地對自己抱有敵意,她想出聲叫住對方,可下一秒房門就“砰”地一聲關上了。
緩緩起身將雙腳伸出床沿,她這才有空打量起整個房間的布局。
雕刻瑞獸圖紋的紫金小香爐上方飄出絲絲嫋嫋的輕煙,將淡雅的檀香散布在空氣中,仿佛有水光流動的雲紋軟紗幔帳隨風搖曳,銅鏡置在梨花木梳妝台上,窗台前擺放著一盆開得茂盛的六月雪。
為什麼自己一覺醒來會出現在這個仙宮般漂亮的地方?還有流流……她究竟是什麼人?
小心翼翼地走到銅鏡前照了照,發現又穿越回來了,難道之前發生的一切真的是幻覺嗎?難以置信地掐了掐自己的胳膊,會疼,證明不是在做夢。
推開房門,闖入視線中的是一幅流光溢彩、綺麗多姿的畫卷,她情不自禁地愣在了原地。
雲霧飄渺如輕紗般籠罩著整座山巔,在這煙雨朦朧之下是綿延至視線盡頭的桃花林,花開灼灼如下了一場紅雨,鋪了滿地的落英芬芳……
白衣若雪的銀發青年靜默地站在不遠處的八角涼亭旁,肩頭落了幾片花瓣,又隨著那月光般美麗的銀發飄散空中,碧色雙瞳含著淺淡的笑意,而那張自己日夜思念的容顏卻不再如記憶中那般盡管清冷淡漠卻總能令自己感到安心。
他不是殊墨,他是碧海神。
“耍了我們這麼久,現在該給個解釋了吧?”捏了捏拳頭走上前去,對上那雙隻是看著就讓她忍不住心碎的碧瞳。
碧海神微微一笑,刹那芳華,驚世絕豔。
“……跟我來。”
雪白無暇的廣袖下伸出一隻玉石般瑩潤修長的手掌,她怔怔地抬起手來,任由對方牽住自己,手心傳來微涼的觸覺,就像碧海神嘴角那抹若有似無的笑意,看似溫和親切,實際上卻是冷如冰雪。
穿過迷陣一般的桃林,來到一處開闊的穀地。
“那裏,就是碧海神淵。”
清冷飄渺的聲音隨著輕風入耳,碧海神抬手指向遠處雲霧繚繞的萬丈懸崖,微微側頭看向朝露,眼波流轉,睫毛噏動,竟也是如發色一般的銀白。
順著碧海神指引的方向步履蹣跚地走了幾步,原來那就是自己千辛萬苦找了許久的所在麼?可為何如今近在咫尺,心裏卻空落落的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呢……
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於是飛快轉過身來直視著碧海神,“殊墨呢?他在哪裏——”
“都說了我就是,你怎的不信?”白衣雪發的神邸輕輕歎息一聲,盡管臉上始終掛著淡淡的笑意,可卻清冷疏離如同天邊冷月。
“不!你不是……不一樣……”她迷茫地抱著頭蹲在地上,不敢長時間注視那張讓她日日夜夜魂牽夢繞的容顏。
碧海神俯身將她扶了起來,“你所見到的殊墨,是我留在凡間的神識,你和他之間所有的事情我都看在眼裏,”神邸臉上淺淡的笑容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化不開的霜寒冷意,“然而本該無情無欲的一縷神識……卻為了救你違背我的意誌。”
說到這裏碧海神語氣停頓了,朝露的心扉也隨之狠狠動蕩了一下,他這話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