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綰半晌沒有吭氣,未已從眼角掃去,隻見蘇綰鐵青了臉,側頭看著陰暗處,一雙眼睛瞪得又圓又大,下頜骨咬得鐵緊,仿佛與他有殺父之仇一般,由不得“撲哧”一聲笑出來:“怎麼不求了?你再求我一聲,我就說。”
有完沒完?把他當個無聊的小孩子哄,他還真當自己是個小孩子了?但到此,蘇綰已經確定北辰星君暫時是安全的,至少在剛才那場事中,他沒有受到實質性的傷害,否則未已心情不會這麼好。
未已見蘇綰遲遲不語,突然翻臉:“你不是已經和他拜了天地麼?他還是為了你跑去找那勞什子的實心果才陷入麻煩中的呢,還有你那姐妹,待你情真意切,為何你為他們低一下頭也不肯?虛情假意!”
蘇綰覺得他那張臉,就如同得了羊癲瘋,不停地抽,變化莫測,也不知道會不會抽成麵癱。她也索性換了張臉:“你若真心想說,隻是想挫挫我的銳氣才特意刁難我,那麼我已經求過了。你若是不想說,隻是為了折磨捉弄我,我怎麼求結果都不會改變,我不想浪費這個精力。他們是為了我倒的黴,我欠他們什麼還他們什麼就是了,要你操心!”玩遊戲的時候,若是一方總順著一方,就玩鬧不起來,這須得棋逢對手將遇良才,才能鬧騰得起來。
未已眨了眨眼,怒道:“你這人怎麼回事?怎麼反倒變成我求你求我了?”
蘇綰淡淡地道:“你要這麼理解也未嚐不可。”可不是麼?他一心要她求她,反複要挾於她,正是這個意思了。
未已氣悶地指著她:“好,好,你不肯求我是不是?那我走了!你急死去吧!我關你一輩子,看你求不求我!”
不等蘇綰有任何回話的機會,“哢噠”一聲響,窗子就被關上了。蘇綰立在黑暗裏,半晌不動,四下裏靜寂無聲,她隻聽得見自己的心跳和呼吸聲,心跳聲很有力,但是有些急促,呼吸也有些紊亂,她終究是慌的。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她才動了動,摸索到牆邊,摸到了窗子,用手輕輕去推,窗子紋絲不動。她加了一把力,還是不動,她咬了咬牙,取出織天梭,化作一把斧頭,蹲了馬步,咬了牙,掄圓了往上麵砍去,罵道:“未已,你個瘋子,你滾出來,你到底想怎樣?”
她一下一下的砸,斧頭砍在石壁上,火花四濺,兩臂振得酸麻,窗外仍然安靜得可怕。她累了,索性一屁股坐到地上,大聲道:“你愛怎樣就怎樣吧,我不和你玩了。我破罐子破摔了。”
“哐當”一聲響,那道窗子又打開了,未已頂著芷風那張臉放在洞口處笑得可惡萬分:“喏,終於想到我是誰啦?早這樣坦白就不會受煎熬了嘛,手疼麼?我告訴你哈,我把他放跑了!我告訴他你在我手上,我現在就等著他拿殷梨花樹和招魂鈴來換你回去。至於栗葉,我讓她打個頭站,先去尋著東西,怎樣,我待你們不錯吧?”
“很不錯。”蘇綰頭痛地歎了口氣,瘋子就是瘋子,瘋了也有道理。表麵上他是在捉弄她,實際上卻是想知道,她對於北辰星君的事情到底知道多少,北辰星君今日配合他演戲,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
未已突然道:“你不要怪明珠拿走你的金縷衣啊,他可是為了救源子韶才這樣幹的。沒有那金縷衣,其他人也不會上當,我又怎能那麼順利地放走源子韶?”
怎會突然提起明珠來?蘇綰心中一動,垂了眼:“我怪他做什麼?”
未已摸摸下巴:“不怪那是最好。”他嘿嘿笑了幾聲,大聲道:“明珠,聽到了沒有,蘇綰說她沒有怪你!”說著從身後推出一人。
蘇綰抬眼,隻見明珠垂著頭站在那裏,一動不動,未已站在一旁,看看她又看看明珠,眼珠子轉得不亦樂乎,分明就是明目張膽地試探她二人。
這個狡猾的未已啊,他到底在懷疑什麼?她若是做出痛恨明珠的樣子來斥罵明珠,隻怕明珠反而還要受他的猜忌;若是好言好語,又恐未已更加猜忌他二人是通過氣的。怎麼選都是難題,卻不得不選,蘇綰暗歎了一口氣,在怒目相向和好言好語之間做了個折中,幹巴巴地道:“明珠,怪你也沒有用,所以我不怪你。”
未已輕笑了一聲,和顏悅色地道:“明珠,你今日立了首功,待到他日,我定然如你所願。你先下去罷。”
明珠麵無表情地低頭退下。
未已又笑,擠眉弄眼的笑:“蘇綰,你猜猜看小明珠的願望是什麼?猜中有獎。”
不等蘇綰回答,他又大聲說:“小明珠的願望是快快長大,娶你做老婆。可是你已經嫁人了,怎麼辦啊?你看,一個是主人,一個是心上人,他的命又捏在我手裏。所以他也是沒法子,你要體諒他。”
未已的聲音很大,蘇綰毫不懷疑明珠會聽見。可惡的未已,太深諳情人之間、主仆之間、朋友之間,什麼地方是碰不得的,不過一句話就挑起了無數的猜疑,以後明珠無論做什麼,哪怕就是真心想幫她,她都會因為明珠的處境和對她的心思而有所猜忌,不會全然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