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主笑道:“你好生想想,一切都由你做主。”言罷手一揮,但見一縷輕煙從如意珠中逸出,圍著他歡快地繞了一圈,自水顏百會穴鑽入。片刻後,水顏“呀”地一聲叫了起來,睜眼翻身坐起,對著他盈盈下拜:“謝過恩人。”
島主笑了笑,接連打了幾個手勢,狂風大作,飛沙走石,陰冷之氣遮天蔽日,鬼哭狼嚎之聲不絕於耳。蘇綰眯縫了眼睛,隻見無數模糊的人影從如意珠中逸出,或是麵目猙獰,或是滿麵血流,或是表情惻然,團團將幾人圍在中間,呼號大哭,哀歎不已,更有人凶狠地瞪著蘇綰,咬牙切齒,要朝她俯衝過來。
小白“呱”地一聲大叫,守護在蘇綰身邊,張開翅膀,亮出鐵喙,噙著一點冷森的火焰,威脅地看著那些想衝上來的鬼魂,警告它們不要妄動。
瓊舞也警覺地上前兩步,欲將蘇綰護在身後。蘇綰知道它們非是和她有仇,而是記恨她懷中招魂鈴裏的未已。雖然冤有頭債有主,但她卻不能將未已交與它們,有心與這些鬼魂大戰一場,又恐島主不喜,不由好生為難,隻把眼睛看著島主。
島主道:“爾等不應有恨,乃是應劫。”他的聲音不大,卻讓人聽後安寧無比,無數紛亂煩躁的情緒都不翼而飛,心中隻餘平和之意。猶如六月天裏,正自口渴幹熱煩躁之時,喝下一碗冰鎮酸梅湯,全身上下的毛孔無一不舒服。
那群鬼魂聞言,多數都迷茫回頭,眼巴巴地看著島主,希望他能為它們指出一條明路。也有那極少數的凶魂,心中不忿,張牙舞爪,要朝蘇綰撲去。島主冷哼一聲,指尖微顫,白光射出,那凶魂不及靠近蘇綰,便化作了一縷輕煙,輕風一吹,便消失彌淨,不複存在。
島主輕笑道:“如此凶悍不聽人言,就算是輪回之後,也是害人者眾,不如一了百了。”眾鬼魂大驚,紛紛匍匐倒地,跪在他麵前,低聲哭求。
島主道:“今日便放爾等往生,切記眾生平等,不可再生妄念。”
眾鬼魂齊聲應諾,島主閉目一笑,袍袖輕揮間,香風吹過,鬼魂消失不見,雲開日出,林間隻餘微風吹過林梢的樹葉沙沙聲,一派靜謐安寧。
蘇綰和瓊舞瞠目結舌,瓊舞睜大一雙眼睛:“閣下好大的神通,請問閣下尊號?”
島主笑道:“時間太久,我已記不得我的名字了。你想好了麼?那人救是不救?其實把他關在這如意珠中,囚禁一輩子,也是不錯的選擇。”
瓊舞茫然道:“我心中恨著他,巴不得他死個幹淨才好。就算是他在我麵前死了,我也不會為他流一滴淚。但你此刻問我救他或是不救他,我卻不知該怎樣回答。似乎,他倒黴對我也沒什麼好處。”
蘇綰聞言,便知道二人指的應該是上代魔皇瓊丹。瓊舞一直都覺得他是害死自己母親的凶手,心中恨他之極,父子各懷己見,爭權奪利,勾心鬥角,都曾想置對方於死地。此時聽瓊舞這般回答,她並不覺得奇怪,如果瓊舞是個真正心狠手辣,不顧一切的,又怎會對她百般嗬護?
島主道:“你有這一絲憐憫,便可饒你不死了。”
蘇綰聞言大驚,緊張地看著島主,下意識便將瓊舞掩在了她身後。島主的神通,她已是很清楚,心知若是島主要她和瓊舞的命,不過是彈指之間的事。剛才見島主一直平和溫柔,言笑晏晏,以為他對他們一點敵意都沒有,誰知瓊舞竟然已在鬼門關外徘徊了一回。
瓊舞也明白此事,反手將蘇綰撥到身後,上前迎著島主,平靜地道:“閣下雖然不肯說出真名,但我知道,你必然有通天徹地之大能,非我等能及。瓊舞是魔界中人,與天界向來對立,你要我的命,也在情理之中。但還是那句話,不到最後一刻,我不認輸。”
蘇綰驚得出了一身冷汗,去拉瓊舞,笑道:“島主莫要與他一般見識,他這個人脾氣臭得很。又傲又拽,給他點教訓,讓他長長見識就是了。”人家都說可以免他一死了,他還要上趕著去激怒人家,是傻子麼?
島主淡然看著二人,不發一言。
瓊舞見島主表情漠然,心知今日難逃一劫,就算是不死,也要脫層皮。但因蘇綰關心自己,心中的溫暖柔情遠遠勝過了即將到來的,不可預知的前途,又將蘇綰拉到他身後,低聲道:“你如此待我,不枉我對你一片癡情,我雖有所不甘,卻也知足了。你不要管這事,帶了小白和水顏自行去林邊等著就是。”
蘇綰心知他和北辰星君一般,都是一個極傲的性子,再勸也是無聊,隻好對島主深施一禮道:“我聽島主剛才說,眾生平等,一切都有因由,就算是一棵草,一粒石子,都有它存在的理由。就算是未已這樣的人,您也認為是應劫而生,可以放過,那麼瓊舞自然也有存在的理由,您可不可以網開一麵呢?”
島主美目流轉,笑道:“你不是不喜歡他麼?他對你有妄念,需知他今日若是不死,日後便會成為源子韶的大敵,也許他便是讓你傷心的那個人,為何要替他求情?”
蘇綰道:“這與男女之情無關,他日的事尚未發生,我無法提前做出評判。此刻,不過是順從心意而已。他對我多有嗬護,我不能看著他死在我麵前而無所作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