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又有何可懼,難不成你是擔心我會一去不複返,所以危言聳聽?”
曇蘿拍拍對方肩膀,感受到手心下的緊繃,她訕訕收回小手:“你就放心吧,這段時日承蒙鬼麵君照應,此等大恩大德,小女子沒齒難忘。待我尋到那位巫醫,自會和你回未央宮交差。”
“鬼麵君?”魔魅輕聲呢喃,他整日叫著她女人,卻也從未喚過對方一聲。
“曇蘿,記住了,往後喚我魔魅。”
這聲招呼算是告別了,曇蘿旋即抿唇一笑,落落大方地說道:“魔魅,等我歸來。”
“好。”
曇蘿回眸望了眼榻上的男子,執起桃木梳,最後替他梳一次發。她指尖輕柔,姿態嫻雅,看著曾經的墨發如今染盡風霜。
銀絲傾瀉在指尖,就像捧起一泓清池,一束流光。梳齒滑落發稍,繾綣纏綿,卻終是各散彼端。她放下桃木梳,指腹順著他緊閉的眼眸寸寸勾勒,似要記住他的容貌,刻入骨髓永生不忘。
縱然她知道前途渺茫,卻唯有不斷走著,忙碌著,或許才能慢慢淡忘失去的痛。
不,她不會失去對方,木魅之身壽命少說也有數千年,如此漫長歲月,怎可能找不到重生之法,諾大的修仙界,怎可能尋不到逆天之術。
不過在此之前,她先要去找一個女人,一個讓她恨之入骨的女人!
當夜幕低垂,荒草遍野,一名身披大氅的年輕女子在郊外急色奔走。
月色下,見一輛馬車靜靜停在路旁,她抬眸勾唇一笑。
“懷柔姑娘,你匆匆收拾了細軟,是想逃往何方?”
憑空刺入一道斷喝,長孫懷柔煞白了臉,僵硬望去。但見前方嶙峋枯幹,那少女一身刺眼白衣站立在樹梢,滿身煞氣,形同索命修羅。
“別,別來抓我,我什麼也不知道,真的,是那個男人逼我做的,不關我事!”她顫栗不停,驚慌失措著往來時的方向掉頭而逃。
“你是怕我,還是怕你心心念念的郎君,當今聖上?”
勁風掠過,長孫懷柔恰一回眸,便瞥見眼前那雙憤恨的眼瞳,驚嚇頓住。這是怎樣一雙眼,在漆黑夜色中,竟泛著妖異紫光。
“鬼,你是鬼!”她大聲叫嚷著,將包袱中的物什拚命向對方砸去。
少女眯起雙眼,對方的動作盡收眼底。她不用特地開啟迴生瞳便能看清運行軌跡,心念所至,手心展開,雙手上下平舉,畫圓,萬物歸一。
在她麵前隱隱顯現出一輪光環,防盾般將所有襲擊阻隔在外,隨著手心握拳,眼中紫光轉瞬即逝。
長孫懷柔吃驚地看到那些物什化為齏粉隨風飄散,她腳步釘住,一動不動,隻能眼睜睜凝向步步緊逼的少女。
“音音,我是姐姐,你不能這樣對我!”她苦苦哀求,在廖無人煙的荒地中哭聲更顯滲人。
“姐姐?”曇蘿冷然嘲笑,恢複平靜後的她對剛才那瞬間失控心有餘悸,她險些動手殺了這個女人。
不用捏訣便能施術?她怔怔抬起雙手,體內沒有一絲靈力,此刻又恢複如初?
長孫懷柔見少女失神,她試著動了動腳下,發現束縛解除後,拚命向著馬車的方向跑去。眼下車夫不知所蹤,她索性揚起馬鞭驅車趕往古道。
一道白影掠過半空,下一瞬她便被人大力撞出馬車,緊接著身子一輕,她驚愕地發現自己離地麵越來越遠。大氅翻飛鼓動,夜風呼嘯灌耳,她側目看向頭頂那張冷漠肅殺的臉。
她被對方緊緊拽住,越飛越高,她甚至能看到蒼天古木盡收眼底。她拚命掙紮著,大聲呼號。
“你這怪物,快放我下去,我可是你姐姐,你瘋了!”
曇蘿抱住她的手微微鬆開,咧嘴笑道:“好,如你所願。”
“啊——”暗夜沉沉,空中傳來連綿不絕的尖聲驚叫,長孫懷柔在半空手腳亂舞,發髻淩亂散落,哪還有那副端莊賢淑的美人風範。
“聒噪!”曇蘿暗罵一聲,迎向荒野急速墜落,卻在臨近地麵的刹那,她展開雙臂禦風滑翔,順便將那尖叫不停的瘋女人撈入懷中,平穩落地。
“音音,你隻是想嚇唬姐姐的,對吧,求求你放過我!”長孫懷柔雙腿發顫地跪倒在地麵,眼底滿是驚悚。
曇蘿垂眸看她,這女人自從上次兵變後便被查出與荀衛暗地勾結。宏逸念在長孫輔機護主有功,可他妹妹絕不能姑息,便賜鴆毒賞她一個全屍。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為了這種惡毒的女人壞了自己修行完全不值,留她在世上,自有人收拾。
曇蘿起身離開,沒走幾步又覺得不夠解恨,她恰好瞥見那女人頭頂有顆巨大的馬蜂窩。她隨手拾起石子,在空中劃出一道淩厲的弧線,直直打中蜂窩,然後拔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