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陸浩找到了校長,他向校長解釋為什麼自己一個月以後才來報到,校長顯然並沒有在意這件事情,校長說他的課早就排好了,馬上就可以去上課。
陸浩看見校長的玻璃板底下壓著一張他與一個女人的合影,陸浩討好地說,校長,這肯定是你和你媽的合影,我看出來了,你媽長得很年輕。
校長一聽,馬上變得很不好意思,他說,你那是什麼眼神呀,那是我愛人。
啊?陸浩一下用手擋住了臉偷著笑,他愛人?這麼老?他馬上說,校長,真對不起,我說走嘴了,其實我心裏想的是你愛人,說出來時卻說成了你媽。
陸浩就是這樣一個人,經常好亂講話,有時說錯了話,自己還覺察不到,他好揭別人的短,讓人下不來台,這個壞毛病讓他得罪了不少人。
然後校長把他領到了教師辦公室。當那些教師們好奇地對他看來看去時,他心裏煩透了,他其實一點也不願意從事教育工作,他根本就不想當體育老師,可是沒辦法。他留著長發,穿著破舊的牛仔褲,與眼前的這幾位老師們簡直是格格不入。他長著一張清秀的仿佛不食人間煙火的時尚麵孔,他一直等待著遠方的林小麥給他打來電話,林小麥曾說過她很快就會幫他在北京找到工作,到那時候,他們就可以團圓了,林小麥真能幫他找工作嗎,他有點懷疑。林小麥變了,他早就發現了這個問題。
他坐在辦公桌邊發起呆來,以後他就要在這裏工作了,想到這他心裏一陣悲哀,情緒瞬間沒落下來。他把自己帶來的一個大口袋放在了桌子上,他在裏麵翻找自己的運動衣,然後他去更衣室換衣服,當他做著預備動作從更衣室裏跑出來時,辦公室裏的那幾個人都不約而同地抬起頭來看著他,他想有什麼好看的,他們看他,他感到很憤怒,他從桌子底下彈出了一個落滿了灰塵的籃球,他拍了兩下,然後一路小跑地下樓去了,當他拍著球衝向操場時,寂靜的校園裏仿佛一下子有了生機,他投籃的聲音很大,他每投一下,操場邊的樹葉都會震顫一下,樹葉本來都蔫蔫地卷曲著,經他這一震,漸漸地都伸展了開來。幹燥的操場上,揚起了一團一團的塵土。畢業後的殘酷現實,使陸浩在操場上無所顧及地釋放著內心的憤怒。他一直認為自己是一個不被上帝祝福的苦難孩子。他一直混跡在弱勢群體之中,越來越看不到未來。
當陸浩渾身是汗地在操場上瘋跑時,他聽見了下課的鈴聲,緊接著,他看見一群一群的學生湧向了操場,他手裏的籃球很快被學生們搶走了,那些中學生們哇啦哇啦地笑著叫著,校園的上空都快要吵炸了,陸浩用雙手捂住了耳朵,悄悄地走了。陸浩天生愛玩,隻要是跟玩有關的事,他全在行,用父親的話說,就是,正經事一樣不行。
陸浩收拾自己的抽屜時,看見坐在自己對麵的丁老師正在吃開心果,開心果的味道很香,一次次地把陸浩的目光誘惑過去,他看見丁老師長著一張大白臉,大白臉上是一雙細長的眼睛,當她笑起來時,她的眼睛幾乎全閉上了,她總是邊笑邊努力將眼睛盡量睜大一些,以便能看到對方的表情。丁老師把一粒開心果放到嘴裏,慢慢地嚼著,她盯著陸浩看了一會兒,她顯然對這個看起來有點心事重重、眼神迷離的大男孩很感興趣。她忽然說:你叫陸浩吧?
陸浩想她怎麼知道我的名字。陸浩說: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丁老師揚起大白臉來,笑眯眯地說:課程表裏有你的名字,都一個月了,我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我們早就知道要來一位新體育老師。
丁老師說著話,又將一粒開心果放進了嘴裏。她說:你吃嗎?
還沒等陸浩回答,她又緊接著說,我知道男人們不喜歡吃零食,你肯定也是。
陸浩點了點頭,他不太喜歡和丁老師這樣的人講話,本來他就心情不好,況且丁老師又長得不太好看,他心裏承認自己很好以貌取人,如果對方長相漂亮的話,他還勉強能和人家聊上兩句。當初他愛上林小麥,就是因為林小麥漂亮。他覺得漂亮女孩子就象興奮劑,能激活他的想象力。丁老師也才來這個中學一年多,她從師專畢業,長得小巧玲瓏的,窄窄的肩膀上不很協調地支撐著一張大白臉。
丁老師給陸浩講的第一個笑話是她男朋友戒煙的笑話,當丁老師眉飛色舞地給他講她男朋友戒煙的滑稽過程時,陸浩想,這個女人太無聊了,誰要是選她做了女朋友,那可太辛苦了。陸浩能夠感覺到,丁老師喜歡他。他心想,丁姑奶奶,你快饒了我吧,你可千萬別向我求愛。還好,丁老師已經說過無數次了,她有男朋友。
丁老師仿佛看出了陸浩對她的第一個笑話不感興趣,她很快又給他講了第二個笑話,第二個笑話是關於校長怕老婆的笑話。丁老師說你別看校長在大家麵前總那麼嚴隸,可他在他老婆麵前,就跟孫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