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如握在掌心裏的細沙,永遠無法定格在某一瞬間,除了死亡。但死亡也終有被人們遺忘的一天,沒有什麼是永恒。
不知不覺中,四年多的時光悄然逝去。
蘇宅裏,蘇宛坐在葡萄藤下,依舊是那個小木凳,依舊是那個安安靜靜的位置,好像一切都沒有改變。
可是,惠江的很多地方卻已經物是人非,新舊交替。有的人永遠的走了,有的人卻剛剛降生。
宛姐兒慢慢的長大,陳嬤嬤也漸漸的老去。
日暮堂前花蕊嬌,爭拈小筆上床描。
繡成安向春園裏,引得黃鶯下柳條。
蘇宛集中全部精力在繃著繡布的繡架上,用彩筆細細的描著一簇含苞待放的月季花,巴掌大的小臉兒繃得緊緊的,那簇月季就好像是她的全部世界。
蘇宛今兒個穿了身百褶如意月裙 ,梳著個雙環髻,額頭點著團赤金砂。一舉一動,端莊大方而又不失了靈巧輕盈。
四年多的時間,蘇宛的身子抽條似的舒展開來,初現出少女身材特有的婀娜多姿,下巴也發尖了,曾經圓呼呼的小臉長成了鵝蛋臉。
一朵含苞待放的月季終於描完了,蘇宛舒了舒身子,就聽到院牆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
蘇宛頭也不回,“阿禹你又爬牆。”
邱青禹小心翼翼的從自家牆院扶著梯子爬到了牆頭,正欲沿著蘇宛家牆頭的梯子爬下去,卻發現往日好好放著的梯子不知被誰抽走了。
邱青禹欲哭無淚,可憐兮兮的望著蘇宛,“宛姐姐。”
一直趴在蘇宛腳邊的白毛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跑到了邱青禹呆的那麵牆根下,齜牙咧嘴的,好似在嘲笑他一般。
邱青禹急得抓耳撓腮,想從自己牆院下去又不好意思,隻好再次喚道:“宛姐姐!”
蘇宛啜了口熱茶,看到邱青禹的狼狽樣,拿著帕子捂著嘴,“噗嗞”的笑了,邊笑邊衝耳房喚了聲“采蓮!”。
一個十來歲的小丫頭脆生生回了聲,從房裏跑了出來。
暗綠的麻布衫子,梳著兩個圓頭小髻,大大的眼睛,淡淡的眉毛,圓圓的臉上還帶著些嬰兒肥,一言一行極為規矩。
那采蓮是陳嬤嬤半年多前從人伢子手裏買來的,經過幾番挑選才選中了她。又一言一行仔細教導了許久,狠狠灌輸了忠主為奴的思想,這才試著讓她貼身伺候蘇宛。
蘇宛指著邱青禹讓采蓮把梯子搬過去,好讓他下來。
采蓮扶著木梯,抬頭看著小心翼翼爬下來的邱青禹笑,“好好的正門不走,哥兒非要從牆上爬下來。”
邱青禹終於從梯子上爬了下來,一溜煙的跑到蘇宛身邊,親親熱熱的喚著“宛姐姐”。
蘇宛望著跟她差不多高的邱青禹,輕輕撫額,明明這家夥就比自己小幾個月,卻一年到頭的對自己撒嬌賣萌,算怎麼回事?可是,真的好萌,抵抗不住啊!
蘇宛讓采蓮去廚房裏端碟邱青禹最愛吃的千層酥,自己忍不住伸出狼爪蹂躪著他那還有些肉乎乎的小臉。邱青禹也不躲,笑眯眯的,好像極為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