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宅。
蘇子鈺和蘇宛回來後,蘇宛徑直去換了衣裳,蘇子鈺卻直接去了書房,可他並沒有和往常一樣研讀學習,而是從筆硯下的木格裏掏出根手指長短的燒焦柳枝,又彎下身十分熟稔的從書架的最底層的左手數第七本書抽出來,是本印刷並不精美的《金剛經》,泛黃的紙張無聲記錄它存在的年齡,但幹淨沒有半分折痕的頁麵卻昭示主人並不常常翻閱它。
他用兩隻手指輕輕一捏,從夾頁中慢慢抽出一方小小的絲帕,展開複展開,疊疊覆覆的竟占了小半張案桌。若是有人特意用手細細摸索那薄如蟬翼的絲帕的左上角,就會發現那裏竟被人用同等色澤的絲線織繡出小小的一株沒有荷花隻有荷葉的新荷。
然而最令人驚訝的反而是那絲帕上記載的內容,密密麻麻的文字圖案,奇怪的符號,奇怪的圖案,神秘而又讓人捉摸不透。蘇子鈺立在案桌前用手中的燒焦柳條慎而重之的相似而又不同的符咒,然後修長的手指折疊,翻轉,複折疊,很是繁瑣而又無趣的手法,但他的神情很認真,神聖而又莊嚴。
蘇宛雖是換回了女裝,不過還是窄腰長袖,利索而又明媚的一身蔥綠紗衣。一頭黑發半挽半散,如同一隻靈氣逼人的翠鳥。蘇宛移步到大哥時常練武的葡萄藤前,接過采蓮手中的軟鞭,隨意揮動幾下覺得不夠得力,於是棄了軟鞭擇了把小巧的舞劍。落花飛葉,少了男子的陽剛之氣,多了女兒嬌特有的嬌憨嫵媚。
一舞方罷,蘇宛正掏出芳帕擦臉,不知從哪裏出現,又何時出現的風一刀讚道:“美目盼兮,倩笑巧兮,三姑娘的舞真是翩若驚鴻,婉若遊龍。妙哉,妙哉。”
蘇宛順聲望去,就看見全身黑裝的風尊,忍不住嘴角抽抽,總覺得他吟詩作對的畫風十分詭異。
不再多想,她緩步走到風尊麵前,略一福身,“風尊。”
風一刀十分豪邁,“我比你大哥還要長幾歲,你要是不介意就叫我風大哥吧。”
蘇宛也不矯情,“風大哥。”
“哎,妹子哎!想不到我風一刀這一生在這個世間還會有個妹子。”風一刀十分開心的大笑,豪爽不做作。
蘇宛抿著嘴,“能認風大哥這個大哥才是我的福氣呢。”
“宛妹子,咱們就別說這些客套話了,繞來繞去怪傷腦子的。我跟你說,剛剛誇你的那兩句詩,風大哥我可是半輩子的學的詩啊詞啊都倒騰出來,再多一句都沒有了。”說著他就用手去撓頭,率真的可愛。
“那個,宛妹子啊,你家院子裏的酒是哪買的,可真是我喝到的極品啊。大哥我毫不誇張的說,這半輩子我喝的美酒足夠多了,可是這般美味的還是頭一次喝到,這釀酒之人我定是要好好的結交一番。”
“這酒買來的是西北那邊的新出的烈酒,雖然貴重卻不難得,是買來後我跟二哥再次進行釀取的,步驟十分的繁瑣複雜,因此斷斷續續的也就得了那十來壇,風大哥要是饞了,宛兒再為你開上一壇?”
風一刀擺手拒絕,“別,你風大哥我可不是吃人白食的,你們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叫。叫不是嗟來之食。對,就是這句。這樣,以後有殺人放火的事就叫風大哥去辦,不然這酒我喝的可不安生。”
當然還有一點他沒說的是,蘇家的那個二小子氣勢看起來挺駭人的,他似乎又對那些美酒寶貴的緊,他是有一點點擔心日後被他小心眼算計了,但是江湖上人人尊敬的風尊怎麼可能會怕一個手無寸鐵的讀書人呢,這事要被人知道還不得笑掉大牙,所以他隻是不是嗟來之食,對,就是這樣。
“那叫無功不受祿,風大哥,子鈺無狀,可以這般稱呼嗎?”蘇子鈺施施然的走過來,對著風一刀輕拱拳頭。
“少玩這些文人的客套,我最煩的就是你們這些禮俗了,麻煩。”風一刀擺擺手,心直口快。
蘇子鈺毫不在意,微微垂眸打量下妹妹,笑道:“我來的倒是不巧,竟錯過了你的舞劍。”
略一停頓,複又說道:“不過你一向懶散慣了,舞技怕是荒疏生澀了,怕是白白可惜了這通身的氣度打扮。錯過了倒是我的福氣了,不用......”
“我說蘇子鈺,宛妹子跳的挺好的,你怎麼說話呢?”
被二哥毒舌習慣了,蘇宛倒是沒有多大反應,可是風一刀不了解他們兄妹二人平時是如何相處的,前腳剛認了個妹子,後腳這個妹子就被她嫡親的二哥給挖苦了一番,他自是不答應,首先跳了腳。
蘇宛看二哥的神色仿佛是十分樂見其成的,怕他要給風尊玩文字陷阱,隻能出言反駁,“《周禮》有雲:養國子以道,乃教之六藝:一曰五禮,二曰六樂,三曰五射,四曰五馭,五曰六書,六曰九數。然而,君子習六藝卻並非樣樣精通。難不成每個讀書人都要上的了馬,砍得了人,做得了詩,喝得了酒嗎?這豈不是強人所難,取了糟粕去了精華。女兒家生來就要學琴棋書畫,女紅廚藝,若是樣樣精通如都那舞娘、廚娘般,反而是禁錮在小的眼界裏了。學這些,是為了去開闊自己的眼界,品味鑒賞,天下如二哥這般玲瓏剔透的能有幾人,可是二哥還不是不通武藝。二哥,小妹的這番話可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