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朵晃晃悠悠落在裸露的泥土表麵,最終塵歸塵,土歸土。
這是它的宿命,也是它的幸運。
他笑嘻嘻的伸出修長的手指在蘇子鈺麵前晃晃,話卻是對小和尚靜虛說的:“這差事果真是個不好當的,本公子有事要走了,小和尚,我們還會再見的。希望到時候你還是這般討,人,愛。”
話音剛落他就腳尖輕點,縱身一躍,空留人影在林間如鬼魅般遊蕩,最終消失。
蘇宛與蘇子鈺對視一眼,剛剛的鳥鳴怕是一個訊息,他到底想要做的是什麼?
三人中,唯有小和尚靜虛什麼都沒有意識到,仍是一副悶悶不樂的模樣。七公子是女的,他竟然是女的!太過分了,竟然從來都沒有告訴過我!枉我這麼崇拜他!
三人形成三角形的形狀向前走去,剛拐過一個邊角就看見無妄和尚如同木魚般端端正正的杵在路邊。
風過無聲,落葉無知,他不悲不喜,不嗔不怒,“阿彌陀服,兩位施主請。”
“無妄師兄,你還在天天掃地嗎?”小和尚靜虛自從不久前被蘇宛親口告知她就是七公子後就一直別別扭扭的,剛剛忍不住幫她出言後就更加別扭了。因此此時看見自己的師兄就覺得十分親切,親親熱熱的就上前搭話了,已然忘記無妄師兄是整個普光寺中最為寡言寡語的和尚。
須臾之後,小和尚靜虛已經對無妄師兄的回答不抱希望了。
“是。”無妄終於回答了,不過惜字如金。
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
無妄每日都要掃許久的落葉,就如同在掃去世間的諸多煩惱。
靜虛小和尚的熱情如同被潑了一盆冷水,受到了強烈的打擊,他整個人一下子沒了精神。
蘇宛瞧見,半蹲下身子與小和尚對視,有點無奈,有點委屈:“我可是專門給小靜虛帶了薑糖呢。可是,靜虛還在和我置氣,不願意搭理我,薑糖肯定也不願意吃了。”
靜虛聽到七公子特地給自己帶來薑糖就已經有些動搖了,但還是撇過頭“哼”了一聲。
真是個傲嬌的小和尚,蘇宛心裏好笑的想著,又柔聲細語的說了好多的軟話,終於把靜虛哄的又和她親親密密的了。
“那我現在是叫你七公子還是女施主?”
“男裝就叫七公子,女裝就叫宛姐姐,靜虛這麼聰明會不知道嗎?”
“當然知道,我就是考考你。”
“對,靜虛是所有小和尚裏最聰明的了。”
“那是……”
半響之後,蘇宛從法度禪院走了出來,她帶著複雜的神色看眼無妄和尚,“我在這裏等你,是去是留你自己決定。”
無妄麵無表情的從她身邊走過。
一陣秋風吹過,落葉紛紛,掃淨的禪院門口又染上斑斑點點的枯黃。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
佛性常清淨,何處有塵埃!
心是菩提樹,身為明鏡台。
明鏡本清淨,何處惹塵埃!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
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菩提隻向心覓,何勞向外求去?
“師父,我不願意離寺。”無妄攥緊已經收拾好的包裹,麵無表情的抿著唇,固執的陳述。
法度對無妄說:“無妄,你的心上有塵。”
“那弟子就用力的擦拭。”
法度說:“你錯了,塵是擦不掉的。”
“那弟子就把心剝了下來。”
法度笑了:“你又錯了,塵本非塵,何來有塵?”
無妄露出困惑的神色,“師父,弟子不明白。”
“那就去明白,跟在蘇施主的身邊,護她周全。等到你可以聽見花開的聲音,那時的你也許就會明白。”
“師父,花開會有聲音嗎?”
“有,等你尋回屬於你的心,花就會開,為你而開。”
“可是師父,弟子還是不明白。天下人人熙熙冉冉,師父為什麼獨獨將蘇施主視為友人?”
“因為,她與師傅有緣,與佛有緣。”
無妄最終帶著滿肚的疑惑與蘇宛下山了,一同離去的,還有靜虛。
許久許久以後,法度依舊站在禪院的菩提樹下,神色似悲似喜。
佛也會犯錯,佛也會有虧欠。
所以,佛也會有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