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螢火蟲之舞(1 / 1)

曬穀場放電影一直是四族村人喜聞樂見的娛樂盛事。晚飯後,天還沒有暗下來,就已經有男女老少開始搬著凳子往曬穀場上占位子,老太搖著蒲扇,老頭抽著旱煙,小屁孩們滿場飛。隻有那五個青春期的年輕人並排坐在銀幕後麵的稻草堆上反看著電影。

當晚的電影是難得的愛情片《廬山戀》。剛開始的時候,洪仔還有點心不在焉,他一會瞅瞅左邊的的小蘭,一會又看看銀幕,心裏打著小算盤。但很快,洪仔還有其他幾人都被電影情節吸引住了。

終於電影散場了,洪仔才想起要跟小蘭單獨說點什麼,可是大家都已經拍幹淨屁股上的草屑,準備回家了。洪仔支吾一下,忽然說:“你們肚子餓不餓?”,經洪仔這麼一提醒,大家的肚子立即咕嚕起來。洪仔又提議順便去折幾根甘蔗吃。於是五人偷偷摸摸地來到大仁叔的甘蔗地裏。

金黃的月亮高高地掛在夜空,下麵是一大片的甘蔗林,一直延伸到遠處的山腳。五人小心地分開甘蔗深入到地裏,小包子“啪”的一聲掰斷一根粗大的甘蔗,洪仔也掰了一根。兩人掏出小刀飛快地把皮削了,折成幾段分給了其餘3人。甘蔗又甜又多汁,涼涼的很潤喉,五人於是大嚼起來。

正在大家都在亨用甘蔗的時候,遠處傳來隱約的沙沙的聲音,好象有人走進了甘蔗林。洪仔說了聲,“不好,有人來了,快跑!”,小包子一下子扔掉甘蔗,拉著黑珍珠就往東邊跑;洪仔不容分說,抓起小蘭的手扭頭往西邊跑;小石頭剛起步,看到兩撥人往不同的方向跑了,愣了一下,來不及細想了,就徑直住南麵山邊跑了。

洪仔一邊撥開甘蔗一邊帶著小蘭跑阿跑。第一次握著小蘭的小手,感覺是那麼的柔軟和奇妙,洪仔又緊張又興奮,這是真的嗎?

小蘭跟著洪仔,手被洪仔緊緊攥著,看不清前麵,隻感覺到甘蔗葉子辟靂啪啦地在頭上打過。小蘭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被一個少年拉著手狂奔,小蘭心裏既是害羞又緊張,還有點害怕,怎麼就糊裏糊塗被這個洪仔拉了手呢,他要帶自己去哪兒,怎麼還不停下來?

兩人穿過甘蔗林,來到村東小溪邊才慢下來。洪仔戀戀不舍地鬆開了小蘭的手,兩人就並肩坐在岸邊看著溪水在咕咕地流。洪仔的心髒還在蹦蹦地跳得老快,聞著小蘭身上傳來的體香,幾乎快要窒息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正準備開口。小蘭突然指了下前方,“快看!螢火蟲!好多啊!”洪仔一抬頭,是啊,一隻兩隻三隻螢火蟲飛了過來,後麵陸陸續續還有不少螢火蟲正飛過來。那些螢火蟲飛了過來,也不怕人,就在兩人頭上方飛舞,星星點點,映得附近晶瑩黃綠的一片,充滿了童話色彩。

小蘭很是驚喜,伸出手掌,有幾隻螢火蟲落在她的手掌處,爬來爬去,旋即再飛離。兩人都看呆了。洪仔悄悄地又拉住了小蘭的手,小蘭也沒有掙脫。月朗星稀,遠山如黛,在蟲子的伴唱聲和咕咕的流水聲中,兩人就這樣坐在那裏靜靜地看著飛舞的螢火蟲。

那時一個多麼美麗的夜晚啊!洪仔又想,我是不是還可以進一步做點什麼呢?

洪仔正蠢蠢欲動,轉頭看看小蘭,卻發現小蘭臉上閃著淚光。洪仔有點吃驚,“你怎麼哭了?”

小蘭擦了下眼淚,有點傷心:“我想媽媽了。”

那年小蘭媽媽在把小蘭送回爺爺奶奶家後等她上學後就走了,隔了五年又再來看望了小蘭一次,順便把她的小弟弟也留下後,至今未曾再來過。小蘭就一直跟著爺爺奶奶還有那個頑皮的小弟弟在四族村生活。洪仔每想至此,就很同情小蘭,雖然自己的爸爸也常年在外地工作,但總算有媽媽在家陪著。

自從那晚上以後,洪仔和小蘭都有了默契,每天晚飯過後,兩人都到村頭小溪邊見麵說一會話,看看星星,聽聽水聲,八卦一下小夥伴們的芝麻綠豆的事情。同時,洪仔白天也會有時幫小蘭家挑水,有時幫收拾下豬圈,有時到菜地幫種菜,大有將來要做上門女婿的架勢。那一個多月,兩人都覺得是記事以來最開心的日子,憂鬱的小蘭變得精靈古怪甚至搞笑起來,粗心遲鈍的洪仔居然有時會關心小蘭爺爺的哮喘病了。他們幸福地沉浸在其中,仿佛世界就隻有村子這麼大,所有的事情都濃縮在兩人的談話中。

他們當然不知道就在那個瑩火蟲飛舞的晚上,8月2日淩晨,伊拉克入侵了科威特,國際風雲突變。不過,就算知道了又怎樣呢,這國際大事比不上那田裏的白菜豆角來得真實,也比不上山中的楊桃山稔來得親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