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宴(1 / 2)

江家在衡州是世代豪族,祖上一直從事絲綢買賣,民國時期尤甚,分店遍布衡州大小城鎮。解放後,江家因為地主成分被沒收所有產業。直到80年代後期,才將其祖上位於歸陽鎮的老宅歸還。

老宅是典型的舊時江南富家風格,站在江邊的草坡上望過去,能遠遠看到遍布爬山虎的粉牆,老朽黑黃的雙扇木門,宅內木樓飛翹的廊簷和門前迎風舞擺枝椏的大槐樹,想象著鼎盛時期宅院主人的風光往昔。但是近了才能發現,老宅其實早已荒成一片廢墟。

老王是歸陽鎮上名頭最響的木匠師傅,一手雕花絕活威鎮十裏八鄉,鎮上的百姓都以能給閨女送上一張老王打的雕花木床做嫁妝為榮。所以當江家後人找到老王去修複祖上老宅的時候,老王很幹脆的開了個價,便背上木匠箱子去了老宅勘察。江家祖上雖富,但樂善好施,老王的父輩受過江家的恩情,他覺得能幫江家後人修複老宅就是一種榮幸。

江家的後人是從海外留學經商回來的,文學修養深厚,力求老王務必將老宅按原樣恢複,連同宅內的家具,也要打造成舊時風格。催的時間急,老王勘察回來後幹脆便卷起鋪蓋帶著徒弟搬進了老宅。

是南方的六月天氣,暑氣重的很,老宅裏雖然蔭涼,大熱天的光著膀子幹活卻也叫一群大男人受累。傍晚的時候,徒弟們便嚷嚷著請假回家第二天再返工。老王也不計較,手一揮準了,隻是叮囑隔日上工要早點,畢竟大熱天的,早完早了事。

平時一屋子吵嚷嚷的人現在隻剩下老王和小徒弟李山。天暗的很快,宅子裏空蕩蕩的,沒有電,隻能點盞煤油燈,暈黃黃的勉強照明。在天井洗澡的時候老王打趣的問小徒弟怕不怕,李山靦腆的搖搖頭,細著聲音說:“有什麼好怕的,師傅不也在這裏。再說都什麼年代了,哪有什麼鬼呀怪的。”

話雖這麼說,晚上睡覺的時候老王還是和李山睡到了一個房間,畢竟有個伴能壯膽。俗話說,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老宅都荒廢這麼久了,誰知道就會碰上什麼怪事呢。

白天幹活太累了,李山馬上就打起了呼嚕,老王的睡意也很快上來,扯了個嗬欠,眼睛便眯上了。不知道眯了多久,老王警覺的睜開眼,發現身邊本來熟睡著的李山,居然不知道哪裏去了。老王納悶的摸了下李山睡的枕頭,突然猛的盯著菲薄的帳子外邊,一個人樣的黑影立在那裏。

“誰?”老王的聲音莫名的顫抖起來:“李山,是你嗎?”

黑影沒有做聲,老王緊張的一下子掀開帳子,黑影反而倒退一步。屋子的大木窗是開著的,月亮很大,借著月光,老王能依稀看到黑影居然穿著一件長袍,很瘦,但很高。

“你是什麼東西?我老王從不做虧心事,你不要來找我。”老王邊說,邊向黑影做個往外趕的動作。

“嚇著貴客了,很抱歉。”黑影居然向老王彎腰行了個禮:“我是周管家,奉我家老爺之命,來請王先生入席。”

“什麼周管家王先生的,我不認識你,你快走吧。”老王抑製著心裏的恐懼,強裝鎮靜。

“貴客請不要害怕,我們並無惡意,隻是想請先生吃頓飯,聊表謝意。”周管家恭敬的說。

“那我徒弟呢?”

“小李先生已經比王先生先一步過去了。王先生,請吧。”周管家過來扶起老王。

老王心一橫,去就去吧,反正都到這個份上了。這輩子別人請吃飯去的多了,被鬼請吃飯,還真是破天荒頭一遭。

周管家在前麵引路,老王緊跟著,一路下了樓,穿過長廊,進了一個飯廳之類的房間。屋子裏燈火通明,正中一張大圓桌擺滿了酒菜佳肴,一個穿著長袍馬褂的男人坐在主位,旁邊幾個珠圍翠繞古式衣裙的女子,身後還有幾個負責倒酒打扇的小丫鬟。他的徒弟李山也坐在席上,一臉納悶,不知所措。

周管家上前一步,還沒說話,主人已經站起來迎接老王,做個揖道:“多謝貴客賞臉,貴客請上座。”

“不敢,不敢。”老王惶恐的在桌邊坐下。

主人敬老王一杯酒,說:“鄙宅荒廢已久,承蒙老先生厚德進行修葺,江府上下感激不盡!”

老王這才明白,敢情自己今天遇到的這些鬼都是江家的先人,是來感謝自己對老宅進行休整來的。老王趕緊站起來,擺擺手說:“不敢,還不是受老爺您的後輩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