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所在的科室不大,但裏麵卻擠著三個人,除了李白之外還另有兩位大媽。一位叫李娟,一位叫王芹,年紀都在五十上下,更年期的年紀,所以特別囉嗦,聲音又洪亮,囉嗦到興奮處,常常聲震屋宇,李白常被吵得耳鳴,痛苦不堪,又不敢提出抗議,因為兩位大媽資曆匪淺,參加工作至少二十年,德高望重,絕非他這等小鮮肉所能望其項背的。在機關單位這種地方,排資論輩是很重要的,所以李白這樣的資曆,在兩位大媽眼中,就如同自由落體運動中的空氣阻力——完全可以忽略不計。都說三個女人一台戲,但因為隻有兩個,所以李白沒戲看,倒是因為資淺曆薄,常被兩個老女人奚落,心中非常鬱悶,直到有一次李白成功解決辦公室“領地危機”之後,他的處境才稍為改觀。
《動物世界》告訴我們,在自然界,幾乎所有的動物都具有領地意識,動物們在自己的領地裏覓食、棲息、繁衍,定期或不定期在其領地範圍內進行巡視,並在植物或土地上留下自己的尿液等具有自己特殊氣味的液體進行領地邊緣的劃分。照這理論,人是動物進化來的,而李白及兩位大媽又是人——這是毫無疑問的——所以本能裏應該還殘留著動物原始的領地意識。所以兩位大媽在各自領地裏巡視過一圈之後——確定雙方邊界無爭議之後——正要在邊界上撒泡尿以留下自己特殊氣味的液體時,說時遲,那時快,李白一個箭步衝上來將兩人製止了,然後迅速把門鎖上,心裏慶幸還好沒被別人看到,李白擦了一下從額頭冒出的幾滴汗,定了定神,尷尬地說道:“娟姐,芹姐,在生產力和生產關係日益發展的今天,以這樣原始落後的方式解決領土爭端,恐怕有礙觀瞻吧。”
然後又一臉誠懇地說道:“世界正在變得越來越小,因此包容就變得越來越重要,在這鬥室之內,屁大點的地方,何必還要你的領地我的領地分得這麼清清楚楚呢,就算有爭議,也可以暫時擱置爭議,共同開發嘛。”最後李白不客氣地直接點題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們這是動物行為!是不是趙忠祥老師的《動物世界》看多了,把自己直接情景代入了?”
兩人一聽被說破了,羞愧難當,尷尬承認自己年輕時非常迷趙忠祥老師,尤其是趙老師主講的《動物世界》,那一喉磁性的嗓音,聽得兩人如癡如醉,每一期的《動物世界》反反複複看了又看,聽了又聽,一來二去,把動物的習性也摸得一清二楚了,所以才有了上述情不自禁模仿動物的行為。
這次領地危機解除之後,兩位大媽對李白不禁刮目相看,不由得心生幾分敬意,再不敢輕慢奚落他了。兩人私下討論,在這次事件中李白對“領地問題”表現出的大局觀,製止她們撒尿時的過人的膽識和魄力,轉身鎖門時身手的敏捷和神速——哪怕稍慢半拍,被其他同事哪怕隻是驚鴻一瞥瞥到,後果也將不堪設想,以後這兩張老臉還往哪擱,辛辛苦苦半輩子,到頭來落得個晚節不保、節操碎一地的局麵,將如何收場?——想想還後怕。尤其是他那天才般的說服力,隻三言兩語就將兩人分歧掐滅於無形,還讓兩人聽得津津有味,全然忘記是分歧對立的兩方,而且在這種緊急關頭居然還不忘記押韻,甚至還搬出當年鄧老處置釣魚島爭端時的政治方略,可見曆史課聽得很認真,最後一句話總結道:原來李白不僅詩寫得好,處置突發公共事件的應急處置能力也是一流的,真不愧是文武雙全……李白在科室裏從此站起來了。
眾所周知,因為人性之自私,所以換位思考是極難的事,否則這世界上也就不會有這麼多紛爭了,律師和警察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但正如史鐵生在《我與地壇》中指出的:“我常以為是醜女造就了美人,我常以為是愚氓舉出了智者,我常以為是懦夫襯照了英雄,我常以為是眾生度化了佛祖”——筆者認為,史鐵生的這部《我與地壇》不是通常意義上的傑作,而是靈魂之作!文中充滿了對人類的終極關懷——正是人性中的一些劣根性反倒在某種程度上推動了社會發展,比如促進了社會就業,如果人人都不扔垃圾,那清潔工將因無工可清而失業,假如人人都勤快無比沒有惰性,那外賣員將無外賣可送而被炒魷魚,如果人人都品德高尚、身強體壯,那警察和醫生將集體失業,所以正如黑格爾所說“存在即合理”。但唯獨借錢這事,不僅能換位思考,而且直接就能換位了。比如張三借給李四1000塊錢,借之前張三是大爺,李四是孫子,而一旦借過去之後,到張三問李四要的時候,這時候張三就成孫子,而李四成大爺了,看見沒,不僅能換位思考,而且直接就換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