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的陳設簡潔雅致,與那些藝術品之間相得益彰,完全融為一體,整個看起來古色古香。蘇璃的視線掠過前方一個打開的描著荷花圖案的黑漆盒子時,時間恍若一瞬間定格在此刻,那是一支通體白潤的古代女子所用的發簪,清透若水的光澤隻要望上一眼就可以肯定是用上等羊脂白玉打磨而成,最具巧思的就是頂端懸掛的一彎小巧明月,恰似月上柳梢,光華無限。她走上前,雙眸微眯,在燈光的映射下,那彎皎潔的新月竟隱隱流動著絲絲血色般的光澤。
發簪是極為簡潔的樣式,但那彎新月卻似乎有一股巨大的魔力,緊緊地吸引住了蘇璃的目光。
爺爺,我終於幫你找到它了。
有些東西尋尋覓覓多年,有這麼一天卻突然這樣毫無預兆地出現在你的眼前,相信對於任何人來說,那無異於一場不願清醒的夢。
蘇璃的心跳得飛快,手心裏滿是汗,指甲掐進了肉裏帶來一絲隱隱的疼痛,而這個時候她正是需要這樣的疼痛來告訴自己這一切不隻是夢。
小隱子,她開口想喚喚著黎千隱的名字,動了動唇,卻發現自己竟然無法說出一個字來。
“它有個極美的名字,喚做新月。”老婦人看了眼蘇璃魂不守色的模樣,她的視線落在白玉簪上,眼神裏帶著一種說不出的迷離。
“新月?真好聽的名字,我也看看。”黎千隱聽到聲音好奇的走過來,看到眼前那枚白玉簪,不由一怔,心裏說不上來竟莫名的有種熟悉的感覺。
“這簪子……我怎麼感覺好像在哪兒見過?”黎千隱的神情帶著一絲困惑。
蘇璃恍若做夢一般,連黎千隱的聲音聽得都不是分外清楚,更未留心她到底說了些什麼,新月?原來它叫做新月,確實是個極美的名字。
如果爺爺現在在這裏,他的遺憾應該可以圓滿了的吧?
“小姑娘見過這枚白玉簪?”老奶奶的神情一如既往的溫和與慈祥,微微下垂的眼裏一抹微光一閃而過。
“隻是感覺有些熟悉,可能古裝電視劇看多了,一下子搞混了吧。”黎千隱不好意思的笑笑,她一個普通的學生族,這樣的古物用膝蓋想也知道她是不可能真的見過實物的。唉,真是電視劇誤人啊,實在是太丟人了。
可是她心裏卻又隱隱覺得確實在哪裏見過這枚發簪,尤其是那枚彎月讓她印象尤為深刻,她甚至清楚的知道這枚彎月的弧度和初九的月兒相契合,她到底是在哪兒見過呢?
看著黎千隱兀自困惑的眼神,老婦人隻是淡淡一笑,那洞悉的眼神帶著滿滿的慈愛。
“這枚發簪是明朝嘉靖年間的古物,據說是一個男人送給他心愛女子的定情信物,希望一生一代一雙人,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一生一世一雙人?”古代大富人家哪裏會有這樣忠貞如一的愛情?黎千隱俏皮地皺皺鼻子,擺明了不相信這些後世之人杜撰的傳說。
“據說這枚發簪融入了二人的血液,又恰好是在月圓之夜立的誓,所以……”這個誓言確實是真的。
黎千隱淺淺一笑,沒有言語。這些什麼鬼神之說她向來是不信的。她的目光轉到蘇璃的臉上,不由一怔,璃璃看起來似乎不太對勁,整個人呆愣愣的,而她現在也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蘇璃好像進來後到現在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
她擔心地摸摸她的額頭:“璃璃,你怎麼了?”
“它就是新月。”蘇璃的語氣平淡地令人心驚,可她專注的視線卻緊緊地凝視著麵前的白玉古簪。
“我知道啊。”剛才老奶奶不是說了麼,她早就聽到了。
“它就是爺爺要找的那幅畫上的實物。”蘇璃繼續一字一頓的慢慢說道。
“你說什麼,這個就是蘇爺爺心心念念十多年的寶貝?”黎千隱猛地反應過來,聲音不自覺拔高了好幾度,這也怨不得她如此激動,蘇璃一家和他們家算是世交,她的爺爺和她爸爸媽媽一樣都是古文物家,不同的是她的爸爸媽媽對死人比她這個女兒有興趣的多,常年在外,有時候甚至兩三年才回來一次,轉眼又不見人影了,所以她從小算是在蘇家長大的。蘇璃的爸爸媽媽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出車禍身亡了,對這個唯一的孫女,蘇爺爺分外疼愛,從小帶在身邊好生教養,別看她才十八歲,在古物方麵的鑒別技巧可不比所謂的專家差。蘇璃十二歲的時候他們家又多了一個十歲的小拖油瓶,那就是幾乎無家可歸的黎千隱。
說到蘇爺爺,那就不得不說蘇爺爺生平的唯一憾事,三十年前,蘇爺爺帶領的考古隊在杭州無意中找到了一座古墓,從墓葬的墓磚形製和外麵的夯土來判斷大致確定是一座明代的古墓,可是一直無法找到進入墓室而又不破壞墓葬結構的好辦法。一直到十年前,那座古墓不知怎麼被盜墓賊給盯上了,強行用炸藥給炸開了,古墓外圍的墓葬受到嚴重的損失。幸好墓室內部沒受到什麼損害。後來經過仔細挖掘與清理後發現那是一座夫妻墓,從墓室內保存的壁畫細節可以看出,那是一對十分恩愛的夫妻,尤其是那個女子發髻處一枚彎月形的白玉簪分外顯眼,可是考古隊花了近三個月的時間仔仔細細地找遍了整個墓室,都沒有發現白玉簪的下落,那也是蘇爺爺至今心裏的一個最大的遺憾。他後來找人把那個女子的圖像複製成了一張畫,一直小心翼翼的保存著,並時不時的拿出來仔細揣摩一番。璃璃想必是見過這枚玉簪的,而她當時因為年紀小也對這事不怎麼感興趣,隻知道蘇爺爺找了一個寶貝好多年,卻一直無緣得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