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滿院後院獨立一座普通簡易小庭院內，青蔥的高大垂柳樹上，每間隔一小段距離，掛置著精巧細製的青銅薄片。滿樹青配綠，看上去極為不類，實在有礙觀瞻，與這風滿樓內外雅致的裝潢極不相襯。偶然一陣輕風咋起，風吹柳，葉打銅，銅撞葉，一時間一陣青銅敲擊曲隱於風中，隨風飄散於風滿樓上空，頗為悅耳動聽。雅間裏鎖眉閉眼坐等的男子，沉悶的心情消散不少。吱呀一聲推門聲響起，男子睜眼，看向來人，“你終是來啦……二哥”
後來的男子轉身關門，被那一聲久違的稱呼，驚得身形微微一頓，繼而關上雅間的房門，坐於那久等男子的對麵，平靜地看著對方沉默不語。
見來人不應聲，那男子將空置的酒杯倒滿酒，推至來人跟前，“二哥，還記得這是什麼地方嗎？”
對方還是不應聲，他也不惱，自飲一杯，滿含深深懷念，道：“這是我們哥幾個第一次遇見那個人的地方。那個時候的她，就那麼一瞬間，同時驚了我們的眼，撩了我們的心…。”頓住片刻後，又自斟自飲一杯，激昂道：“那日情境亦如今日這般。不，應該說比今日處境更為艱難。當時匈奴聯合北方幾個部落一舉攻下我方涼州一帶幾個縣郡，南方東楚、西蜀也趁機擾我邊境。當時這大堂眾人亦分為兩派：文議和，武死戰。年僅十歲的她，突兀地立於眾人之中，雄辨滔滔，絲毫不怯。那麼個驚豔絕絕的人，卻在汜水一役…。”
“別給我提汜水一役…”突然而來的暴厲聲打斷，男子看向他的二哥，隻見他的二哥，緊握右手，雙眼腥紅，眉宇間都是化不開的憤恨，像極了地獄裏尋人討債的厲鬼。果然，男子悲憫地嗬嗬苦笑，右手輕擦到眼角的淚滴，“果然如此。我們幾個都自喻深愛著雲楚，可迫於各種形勢，我們都另娶他人。唯獨二哥你，在各種壓力下，毫無妥協，誓非雲楚不可。可是…。可是…。自那以後，你卻毫無反應，轉眼娶了別人。當年狂妄不羈的二哥，如今卻變得如此溫文而雅。試問……試問…。”男子雙手緊抓桌案，身體前傾，憤恨道：“當年愛殘了雲楚的你，這麼多年怎麼可能什麼都不做。”
對麵的男子眼神平靜看著他，既不承認什麼也不否認什麼。男子更來氣，一手提起對方的衣襟，暴怒道：“雲烈，你******，到底想幹什麼，你已經是這大齊暗夜之王啦，你到底想要什麼，你直說呀。司徒琰、承澤、雲汐…。死得還不夠多嗎。你到底還要搭上多少人的性命，才肯罷手。你想雲楚魂不得安嗎…”
雲烈雙手揪住淩風的衣襟，憤怒糾正，“雲兒沒死！”他絕不許任何人將死這字落在雲楚身上，絕不允許，“你不是想知道我到底要做什麼嗎。我要這山河作祭，讓你們看看當年為一時苟安犧牲雲兒，守護的城池到底是什麼樣子…。”他什麼都不想要，他隻要雲楚回到他身邊，可是能嗎？當年三國混戰汜水關時，他人在西北抗戰。事後多法去東楚尋人，折損不少，卻仍無一絲消息，雲兒就想憑空消失般。他自命不凡，卻連心愛的女人都護不住。還有那些所謂的精忠之士，關鍵時刻去犧牲一個女人成全他們的大義。既然如此，都該去死，當年當場之人都該埋骨在那片土地上，一個也別想逃過。
看著雲烈這般如瘋似魔的樣子，淩風氣結，心神劇震，“所以，你就攀附權勢，諂媚皇室。當年西北武威郡一役，明知是先帝設計大哥，你非但不阻攔，反害在後麵推波助瀾，害得大哥和承澤夫婦魂歸於天。雲烈你這個瘋子，你混蛋。”多年後第一次相聚一室，卻不得不揭開隱匿的傷疤，如今血淋淋一片，他知曉彼此間傷口再無法修複愈合。兩人默契地如同少時般，最後一次拳腳相交，來宣泄這糾結不休的恨仇。
終於半個時辰後，室內安靜下來。淩風背對著雲烈，“這次我不管你在其中扮演什麼角色。我都不會眼睜睜看著有人再牽進上一輩的恩怨裏。如果你覺得血流得還不夠多，我想你也不介意多我一個。”欲推開房門的手頓住，補了一句：“別再拿雲楚說事，那樣會讓我覺得很惡心。”
“嗬嗬，惡心。”雲烈站在窗口，盯著那顆掛滿銅片的樹，聽著這風吹滿樓的聲響，許久久之後，攤平雙手，左後看看，“雲兒，你覺得呢。”
走廊轉角的陰影處，影出兩個黑影，暗諷一笑，“暗夜之王嗎？去通知家主已經開局啦，另外找人仔細查查當年事情所有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