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後南宮家雇了幾艘大船渡過江去,進入麒國地界又行一個多月才來到彤安城郊。此處峰巒疊嶂盎然壯闊,隱約可見山腳蒼鬆翠柏環抱著的莊苑,清風拂來聆聽似有汩汩水聲,等眾人車馬行近了果見有數條溪水潺潺彙流入莊中。隻可惜依山臨水而建的巨大莊苑早已破敗得觸目驚心,高大的石砌院牆上藤蔓交錯,露出來的部分掛著綠苔,曾經的奇偉不凡已磨礪成眼前的一片斑駁。
馬車在莊苑的石階前停下。門樓修築得飛簷鬥拱,上麵落的灰塵都可以種花了,正中的匾額倒是規規矩矩的掛著,萬寂山莊幾個字上麵的金漆早已剝落,烏突突的一片。
青石階上長滿了雜草和一層苔衣,門扉緊閉看不出裏麵是否還有人在。家仆上前去叩那對獸頭門環,不一會兒大門啟開,門口站著一個粗布青衣的少年,模樣俊美得活脫脫畫裏走出的仙子,直把門外眾人都看傻了。
“你們找誰?”一雙清靈的眼眸往馬車這邊打量著。“找錯地方了吧?”
“沒錯,我們就是找的這裏。”南宮峻走上石階,取出懷中一件物什交到那少年手中,“去拿給你爺爺看,他一見便知了。”
他狐疑的看了南宮峻一眼,“請稍等一會兒。”也不多問,就合上了門。
又等了片刻功夫,隻聞得“吱呀呀”的,兩扇厚重的木門大開。少年攙扶著一個老人走出來,他一身灰色粗布衣收拾的幹淨利落,看樣子也有七十往上,才一見南宮峻便躬下身要行大禮。
“這怎麼使得。”南宮峻扶住他。
“老莊主,我可把你們盼回來了。”老人抹了把眼淚說,“這一別數載,您倒比以前還要顯得年輕。隻是,這……。”他顫巍巍的摸了摸南宮峻的袖子,眼神已經昏花。
南宮峻歎口氣道,“阮伯,家父已經故去了,我們是為他老人家在服喪。”
“真的。”他抬臉仔細看,才無力的垂下頭哽咽說,“老莊主是個好人啊!沒想到我們主仆緣淺,再無相見之日了。”
“老人家莫要傷了身子。”南宮峻攙扶著他安慰道,“父親走的時候很安詳,還要多謝您寄去書信,以慰家父思念故土之情,如今我們都平安回來了,他老人家泉下有知也會感到欣慰的。”
“是了。”阮伯點頭道,“我家數輩人都是為莊主家守著這片宅院,兩地遙遙相隔已斷音信數十載,直到多年前見到老莊主,才知道這許多年老朽和祖輩先人們沒有白等,終是能夠不負當初所托,老朽也算達成了心願,縱死再了無遺憾了。”
“這是哪裏話。”南宮峻誠心說道,“阮家這份忠義,在下已然無以為報,今後您盡可在莊中安享晚年,尚若您老願意我會將這孩子待如子侄一般,也算稍償一點心意。”
阮伯看了看少年,轉頭望向南宮峻似有話說,眼尾劃出一道淚痕,卻隻是歎息一聲。
“爺爺。”少年過來攙扶,阮伯卻擺了擺手。
“看我老糊塗了。”阮伯打起些精神向南宮峻眾人說,“莊主快請進,老朽為您帶路。”
“無妨,您老慢些走,今日與您相見,當如親人久散重逢,我們邊走邊聊。”
“莊主,旅途一定很辛勞,要好好休息啊!”
南宮峻與阮伯相攜著走進莊苑,眾人便陸續跟在後麵,家仆們將馬車上卸下的物品搬進莊苑各處去。對於大多數南宮族人來說,古老的莊苑早就因著一代代人的講述,深深的印在他們的記憶中,所以它雖大的出奇,但各條路通向哪裏,以及各處宅院、花園坐落的位置,他們大抵上都是知曉的。
如此一來原本要為眾人領路的少年倒省去了不少功夫,他佇立在門旁迎候著這些陌生而忙碌的身影。此時已是落霞滿天,山腳下一片安然祥和。夕陽的餘暉掃在他的臉上,柔和的勾勒出一條完美的輪廓。
“真的,假的?”慕威大搖大擺的走到那少年身邊,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還頭一次見到跟小爺我長得一樣好的家夥。”他壞壞的一笑。
壽兒下了馬車,懷裏抱著一隻方木匣,一邊往裏走一邊朝慕威吐舌道,“厚臉皮!”
“又是你這個臭丫頭!”他嘴一撇,“今天就不和你一般見識!”
“哼!沒時間理你。”壽兒頭一揚,帶著翠兒離開。
“笨瓜!”慕威暗自竊笑,從袖中掏出一隻卷軸來,“麻煩兄台幫我看一下,這……?”本打算搭個話,他轉身哪裏還有人在。
莊苑外麵雖破敗,沒想到裏邊保持得很好,重重高大的屋宇飛簷鬥拱,亭台水閣雕梁畫棟處褪去了姹紫嫣紅,反增了古樸厚重的氣息。眾人都沿著縱橫連接的回廊往各處分散去了。也找不見爹娘的身影,壽兒隻得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