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到這兒了，還真是不怕被你們笑話，也不怕被別人說我沒出息，現在這樣的日子真的是我一直夢寐以求的生活！有個自己的窩，有個真心相愛的老婆，有個可以賺錢的工作。就在交房的時候我們兩個都還有些模糊，都不敢相信，這樣的生活真的會這樣屬於我們。可能在好多人眼中，這根本都不算什麼，地段偏僻，樓層偏高，平米數小，還貸了那麼多的款，可我們自己知足！”誌強明顯地激動，他手中也在剝著一個大蝦，隻不過在蝦皮全部退去之後放到了吳妍的碗中。幾個人都那麼靜靜地聽著，沒有人反駁，沒有人插嘴，沒有人嘲笑。
“剛畢業那會我的理想也可遠大了，理工男，找個技術的工作，幹個有發展前途的行當。當初來到這家藥店完全是為了生計，不論怎樣，我一個大男人，女朋友還是投奔我來的，我不可能在家這麼一直晃著吧！想著有個能發錢的地方就先湊合著幹吧！”誌強苦笑，仔細觀看，眼角似乎有兩條淡淡的細紋。
在座的幾個人對誌強的追憶無不感同身受。林穎為了生活做起了銷售，徐燕更是從大學時代開始就已經肩負起了養活自己的重擔。隻不過時間久了，大家的記憶有些減退了，對那些熱血的艱苦年代有些模糊了。今天再被提起來，那湧動心底的漣漪同樣可以撞擊成強大的波瀾，再心底掀起狂濤駭浪。
大家都屏住呼吸，聆聽誌強不曾抱怨的過去，一向愛說愛笑的徐燕那都收斂了自己的性情。或是目不轉睛的凝視，或是拄腮不語的沉思，或是安靜地品嚐誌強的美食。吳妍更是在憶苦思甜地隨著誌強的追憶徹底地沉淪，她碗中的那個大蝦依舊孤寂地躺在碗底。
“當時我找到這份工作都不敢跟同學提，但不知道怎麼的，還是被同學給知道了。有好哥們給我打來電話，話裏話外諷刺我，當初上學的時候可是一班之長，為什麼畢業以後沒有一點當年的風采。沒給同學們樹立什麼好的榜樣不說，一個大男人，都別說什麼大學生，幹起了老娘門幹的工作，整天和櫃台裏的一些個小藥片子打交道！”艱難沒有叫這個男人留下些許的淚花，可他人的諷刺和嘲笑在這個男人心裏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陰影。他不知道為什麼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會被人否定，就連娶個媳婦都得不到丈母娘的認可。
“麵對這樣的指責我無話可說。我不能說除了這份工作我沒被任何一個公司錄用；我不能說離開這份工作我不知道我下個月的早餐將去哪裏解決；我不能說離開這份工作我下個月會不會流落街頭。我笑著放大話說，我要一切從頭做起，騎驢找馬這隻是我的過渡期。但隻有我自己心裏明白，我是多麼的被逼無奈。”誌強的眼淚已經徹底地留下，他拒絕了林穎的紙巾，拒絕了吳妍的擦拭，他就那樣任憑它肆意地流著。
“後來我們開始準備結婚，準備買房，準備在這個城市生根發芽！當我拿到屬於我的房產證的時候，即便它隻是一張複印件，但那是我們拚搏的見證，是我們努力的結果，我終於明白，在這個城市有屬於我的東西了。”誌強激動地喝了幾大口酒。看得出來，這個男人太壓抑了，他的確需要釋放。
所以，他的朋友，包括他的老婆都不去打擾，任憑他這樣恣意妄為地喝酒，廢話連篇地嘮叨，沒有出息地流淚。
“那個時候起，不管誰問我做什麼工作的時候，我都不再躲閃，都不再猶豫，我會底氣十足地告訴他們，我就是一個藥店賣藥的，已經賣了好幾年了，將來還要一直賣下去！當時好多人背地裏都議論我，說我肯定是瘋了，賣藥的還這麼神氣！沒錯，爺還真就神氣了。”話題終於在朝著思甜的方向上發展，誌強臉上的淚痕逐漸地被笑容所取代，他一邊吃著炒菜，一邊喝著小酒，一邊訴說他的革命曆史。
“人可以有遠大的理想，宏偉的抱負，可也要看清眼前的形式，不服從現實那是絕對不可以的。當初嘲笑我的同學是曾經找了體麵的工作，可怎麼樣呢？沒幾年的功夫，接二連三地跳槽。人到三十了，還在找工作和繼續找工作的路上徘徊！即便我工作沒什麼太大的發展，也沒什麼偉大的遠景前途，可我覺得還挺適合我的。人嘛，不都是人中龍鳳，也不全是業屆精英，不正是有那麼多的普通人平凡人才襯托出來的那麼多的精英的嘛！我就是那平凡的普通人，我就是那精英的分母，我心甘情願地做我的分母，快快樂樂地做我的普通人，我覺得挺好！”誌強徹底地豁然開朗起來，曾經的不被認可和歧視都在一些現實基礎麵前風輕雲淡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