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時分,萬家火燭。鴻恩閣燈火輝煌,顯得越加壯麗璀璨。
來此飲酒玩樂的人越來越多,上中下三層的房間都坐滿了客人。大堂裏傳來一個女子柔美的歌聲:“綠葉陰濃,遍池塘閣,偏趁涼多。海榴初綻,妖豔噴香羅。老燕攜雛弄語,有高柳鳴蟬相和。驟雨過,珍珠亂糝,打遍新荷。人生有幾,念良辰美景,一夢初過。窮通前定,何用苦張羅。命友邀賓玩賞,對芳尊淺酌低歌。且酩酊,任他兩輪日月,來往如梭。”
歌聲才落,客人們滿堂喝彩。來鴻恩閣的大多是讀過些書或見過世麵之人,自然知道那女子唱的是金末文宗元好問的一曲《驟雨打新荷》。即使是那些不通文墨的士紳,聽得他人叫好,為了不失了自己的顏麵,也不免要不懂裝懂地跟著大聲喝彩。
蕭毅扶起楊新貴,溫聲說道:“楊大叔,你不用害怕,我也是遭人陷害。為了你這事,陳瑛還在萬歲麵前參了我一本,後來因為沒有真憑實據才不了了之。”
楊新貴睜大眼睛說道:“陳瑛說是你讓他逼我走的,他……他怎麼可能會參你?”
韓武說道:“剛才我說過,陳瑛他們是我大哥的死對頭,他們千方百計想置我大哥於死地。你離開京師不久,我大哥就被他們陷害入獄了。”
楊新貴將信將疑,自言自語地說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遲早有水落石出的一天!”蕭毅堅毅地說道,“楊大叔如果信得過我,就暫且留在這裏,我稍後派人來給你安排住處。”
“楊大叔,我先前也以為蕭大哥是個狗官。”唐黛漪忽然粉臉通紅,說道:“後來我才知道他是個好人,是個好官。你就相信他吧!”
方清菡也說道:“楊大叔,你和蕭大哥都是被陳瑛陷害的。你現在回來了不要到處走動,萬一被陳瑛得知了消息,那你就危險了。”
楊新貴六神無主,淒切地說道:“到底該相信誰?誰又能信得過……”
他細細打量著眾人,又說道:“世態炎涼、人心險惡。有錢有勢的時候,誰都來巴結討好;沒錢沒勢的時候,豬狗不如了……陳瑛害我、老友算計我、掌櫃的欺侮我,隻有你們四個把我當人看……也罷,我也這麼大歲數了,就是死了也總算落葉歸根了。我信你們就是!”
方清菡聽得心裏發酸,說道:“蕭大哥,你去安排吧,我在這裏陪著楊大叔。”
韓武和唐黛漪異口同聲地說道:“我也留在這裏!”
蕭毅默然無語,朝著楊新貴長揖到地,然後獨自離開了鴻恩閣。他快馬加鞭回到府邸,來不及和王英娥敘話,立刻讓管家帶著銀兩去鴻恩閣。管家到了鴻恩閣,先付了酒菜錢,然後領著楊新貴找了一處僻靜的宅子住下。臨行前,管家又按蕭毅的吩咐給楊新貴留了幾百兩銀子。方清菡殷切叮囑楊新貴不要輕易到處走動,楊新貴因為心裏認定自己大半是冤枉了蕭毅,因此對方清菡的話唯唯諾諾。等到一切安排停當,韓武四人這才回到了忠勇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