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晉見她一臉決絕,重重歎了口氣:“你也不必發如此毒誓。事已至此,我也不想再多說些什麼。有道是人在做,天在看,清者自清……”
吳娘子一見他似乎有些鬆動,憤憤的說道:“老話說的好,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那些在背地裏做小人耍陰招的,遲早會遭到報應的!”
吳晉舉起手攔住吳娘子,從袖子中拿出一方紙:“究竟是誰在出賣瀚海,我自然會查個清清楚楚!蘭姑娘,雖然這件事情還沒弄明白,你既然也說了要離開瀚海,那我就讓大裕把你的工錢給你清算了。雇傭的契約書在這裏,你看看清楚。”
“什麼意思?”阿蘭吸了口氣,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的意思是要我走人?”
吳晉歎了口氣:“事到如今,就算我相信你,可是我擋不住這書局裏眾人的悠悠之口。別的不說,昨天蘭姑娘你去了風林了吧?這可是蔣大師傅親眼所見的……我能說上一句事情沒查清楚之前,誰都有嫌疑。但是我沒辦法擋住別人的猜忌。反正你也沒打算在瀚海繼續做事了,早走也是走晚走也是走。我讓大裕多給你結上兩個月的工錢……”
阿蘭握緊雙手,氣的直哆嗦:“你在這時候讓我走,不就是等於在昭告天下,是我把碑帖給了別人才被瀚海趕出門去?”
“可是你跟王家關係密切,誰個兒不知道?這不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嗎?”吳娘子嘴角一撇,“我們可是顧念著這半年的情麵才沒有把事情鬧大!別嫌我說話難聽,現在給你個坎兒下,你就順著路走,別等到最後弄的大家臉麵上都沒光!”
阿蘭慢慢轉頭看了看吳晉,吳晉掉轉視線避開她的眼神;吳娘子冷冰冰的回瞪著她,一臉的不屑;金哥也慌忙低下頭去;不知道什麼時候冒出來的陸大裕遠遠的站著,麵無表情,她忍不住笑了起來:“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古人誠不欺我也!嗬嗬……說的真是好啊……我自認為做人做事,但求問心無愧。到頭來……”她聲音忽然哽咽了,像是有什麼東西哽在喉嚨,憋不過氣來。
深深吸了口氣,她慢慢的往外走去。跟吳晉錯身而過的時候,他嘴唇動了動,很快又抿住了。
出了瀚海,阿蘭忽然眼前一黑,晃了幾晃,一下子撞到了別人身上。那人被撞的退了半步,剛要說什麼,低頭看見一張淚流滿麵的慘白的臉,不由問道:“你沒事吧?”
阿蘭搖搖頭,一句話也沒說,甚至沒有多看那人一眼,隻是覺得腦子中混沌一片,全身像是被抽幹了力氣,憋著一股氣,沒有目的,沒有方向,隻知道一直走一直走,似乎走下去,就可以找到一個可以藏身可以自愈的地方。
原來所有的世界,不管是千年之前還是千年之後,都是如此。
好時千般好,牆倒眾人推。
“羅……姐姐!”擦肩而過的女子驚愕的叫出聲,“羅姐姐,你怎麼了?出了什麼事了?”
阿蘭抬頭看見容晴有些驚訝又好奇的盯著自己,伸手抹去臉上的淚水,勉強笑了笑:“沒……我沒事。隻是有些不舒服。”被容晴一叫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的走到了鎮郊山下,附件的環境有些陌生。
|“羅姐姐你真的沒事?不舒服的話該去看看郎中,怎麼還走到這裏來了!”
“頭有些暈,沒注意,就走岔路了。對了,你在這裏做什麼呢?”
“我娘身體不好,這兩天又有點咳。我挖點草藥給她熬水喝。”
阿蘭點點頭。忽然聽見噠噠噠的馬蹄聲,扭過頭去,隻見兩匹高頭大馬從鎮裏跑出來。晃眼看見那身衣裳顏色,阿蘭臉色更是一變,慌忙扭過頭去,避到路邊。
容晴有些狐疑看看阿蘭,又去看從身邊跑過的馬匹跟人,深灰衣衫,陌生麵孔。顯然不是鎮上的。
“羅姐姐你認識他們?”容晴盯著阿蘭略紅的眼睛,問道。
“不……不認識。”阿蘭勉強笑了一下,“你去忙你的吧,我回去了。”
容晴遲疑的點點頭:“要我陪你回去嗎?”
“不用了。謝謝你!”
見阿蘭往鎮子裏走去,容晴回頭看看早已模糊的兩騎,低聲嘀咕道:“不認識?才怪!”
阿蘭也隻聽見容晴似乎很小聲說了什麼,卻又沒有聽清。她揉揉漲痛的厲害的太陽穴,有些闌珊的往回走。瀚海是回不去了,楊越那裏她現在也不想去,自己租的地方,看見陳氏夫婦,免不了又要多說幾句。
忽然之間,有種天地之大,無處容身的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