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針指向十二點,寧北縣城北郊的一座小化工廠裏。六個夜班工人正在有氣無力地做著活計。厚厚的口罩,擋不住嗆人刺鼻的氣味。工人忍著讓人聞之欲吐的味道,正在將原料投入拌料機中。就在這時,嘈雜的轟鳴聲慢慢地停了下來,機器停止了運轉。“糟糕,機器又出毛病啦。”“老牙貨啦。說了多少次,老板也舍不得更換新的。小氣鬼,總有一天會小氣出事情來的。”“管他哩,出事也是老板的事。我們抓緊時間,去好好玩上幾把牌。”……幾個上夜班的工人,乘著機器罷工的機會,打起了撲克牌。
以往這種情況也發生過多次,機器停止運轉,工人就打牌。過不了多久,機器還會自己恢複運轉。老板也不把這當作一回事,上班的工人更是習以為常。你停你的機,我打我的牌,一點也不誤事。打牌的工人沒有注意得到,屋角的一處電線正在冒著火花。隨著火花的不斷增多,周圍的一些易燃易爆的物品,也已經被烘烤到了一個臨界點。“咦,這是什麼味道?”“打你的牌吧,管他什麼味道不味道的事。”“出牌。出牌,趕快出牌。”……就在這一瞬間,隻聽得‘轟’的一聲巨響,大半個廠房被卷上了半空之中。
淩晨四時,對壘雙方的手機幾乎在同一時間響了起來。鈴聲響起的一刹那間,剛進入夢鄉不久的龍若海猛地一挺身,就坐了起來。這是多年養成的習慣。作為一個警察,特別是一名治安大隊長,夜半三更的電話,絕對不會是有什麼報太平的事。晚上陪兩位老人喝酒時,也隻是淺嚐輒止。盡管沒有任務在身,但長期形成的使命感和責任感,還是讓他不敢放縱自己。兩個老人也能理解這個滿頭腦都是工作的女婿,稍微舉杯意思一下就行。飯後也隻是聊了一會天,就把時間讓給了這對恩愛纏綿的小倆口。
龍若海一看號碼,是大隊值班室的電話,立即意識到事情不妙。電話是行動中隊的小路打來的。隻聽他在電話中急促地報告說:“龍大,城郊結合部的光明化工廠發生爆炸事件。初步統計,已經造成三人死亡。”三人死亡,這可是特大事故。龍若海一接電話,就感覺到全身大汗淋漓。活鮮鮮的生命嗬,就因為利益至上,政績第一的觀點,被這麼輕易地給送掉了。
這個時間,顧不得去抱怨,也顧不得考慮再多的東西。龍若海立即發問道:“現場情況怎麼樣?”“徐隊長已經組織人員去了現場。他讓我向你報告情況,其他的事他會抓緊時間處理。”“好,我馬上趕到寧北。你讓徐隊長立即向上級報告,並組織人員維持秩序,搶救傷員。對責任人員,要迅速采取措施落實控製,進行隔離審查。我們要為後續處置爭取時間,創造條件。”
龍若海的指示簡單明快。他一邊接電話,一邊穿衣服。電話接完以後,謙意地對著已經起床的嬋娟揮了揮手,說:“我走了,你好好休息。”“路上讓車子開慢一點,不要著急。”嬋娟將一包餅幹放入龍若海的皮包之中。她知道,龍若海這一去,還不知道要忙上多久才顧得上吃飯。這一點幹糧到了關鍵時刻,也能衝衝饑。
張躍進的固定電話也響了起來。隻是他一下子沒有反映得過來。鈴聲響了好久以後,才不耐煩地抓起了床邊的話筒。電話一接完,他就歎了一口氣,說道:“今年真的是個災年嗬!這一炸,又不知道要損失多少萬呀?”他靠在床邊上抽了兩根香煙之後,然後就開始打電話,讓集團總部派人到現場。總的原則,就是迅速撇清兩者之間的關係。爆炸的光明化工廠,隻是集團的外圍協作單位。相互之間沒有隸屬關係。一定要將兩者分割開來,以免矛盾又絞到總部這一塊。這樣做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不會影響到整個化工生產大局。
況超群在哪兒?這是許多人都在關心的事。死了三個人,這是大事。方方麵麵的諸侯大員都已經到了現場,唯獨他這個一縣之長沒有看到蹤影。這種現象,無論從哪能個角度來看,都有點說不過去。這個時候的政府辦公室袁主任,象個熱鍋上的螞蟻,來回轉著圈子,不知怎麼辦才好。宿舍沒有人,賓館保留房間裏也沒有人,省裏、市裏那兩處用於藏嬌的別墅還是沒有人。袁主任傻了眼,還能到哪兒去找哩!
公安局李局長那邊已經在追問,如何上報信息。照道理上說,有什麼報什麼,沒有什麼為難的地方。各層各級的領導,也在不斷地要求下級如實上報情況。事實上,這樣做的人都是傻瓜。官場上的人,都知道是怎麼回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沒有誰會把情況如實上報。就象今天這個事故,就有一個統一上報口徑的問題。如果況超群在場的話,這事不算什麼問題。問題出在他不到場,沒有誰敢拍板向上彙報的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