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曆史一路
烙下的商道印痕
成都“安樂窩”,“美酒堪送老”
《中國商業史》和畫像磚留下的“漢代輝煌”
唐時兩代皇帝以“別樣”的方式視察成都
亂世中的成都,不愧為世外桃源
八次鑄錢,助長成都繁華之風
紙幣交子麵世,是宋朝成都對世界的重大貢獻
大病初愈的成都,迎來了一位重要的客人
明清以來,短暫的繁華和長久的等待……
後來讓李商隱本其意而作《杜工部蜀中離席》,中有名句“美酒成都堪送老,當壚仍是卓文君”,直把成都的詩酒生活寫得令人神往。
成都“安樂窩”,“美酒堪送老”
就像一冊厚厚的商業史,我們隻能大略地管窺其局部,記述其精髓,勾勒其風貌,描繪其瞬間……其間的精彩故事,錯綜複雜,精彩紛呈,卻是劇作家和小說家們的事。
能夠將這一脈絡作一簡要的梳理,看到成都這座古城的商脈走向,我們已經感到很吃力了。
我曾多次撰文陳述這樣一個曆史現象,稱成都曆史上的名人排行榜,實際上就是文人排行榜。也就是說,在成都留下過背影的名人,幾乎由文人構成,由此可見這座城池的文脈。然而,為什麼文人會排著隊地來到成都?如果說成都一直是窮鄉僻壤,會有那麼多文人“到此一遊”嗎?非也。文人的青睞,更大程度上映襯著這座城市商業的繁榮,以及舒適的生活。
成都據橫斷山之東,臨長江上遊之地,為中國西南的“天下之中”,是曆代中央王朝開發西南、控臨邊疆的戰略基地。
古往今來,來成都“安樂窩”的文人騷客,商界巨賈,可謂層出不窮。我的好友冉雲飛先生曾經深刻地分析過古代入蜀的文人和商賈的心態,他說:
“古時候第一次入蜀的人,倘若通過水道出川,便會看到夔府一帶土地之貧瘠,民眾生存之危艱,地廣人稀。從萬縣上岸,登陸驛道,沿途驛站不多,人煙罕見,每每要到很疲勞時才能補充給養,得到休息。隻有慢慢到了南充、過了遂寧、抵達安嶽,進了簡陽後,才漸漸生出一點對四川物富民殷的好感來。而另一路從川陝道入蜀的人,雖沒經劍閣天險,但直到進入閬中,才進入了石板鋪就的大道,沿途經過的市井村落都是如此。”
正像王士性在其《王士性地理書三種》中所描繪的:“如隆山、富村、秋林、建要、古店因沃阜。秋林諸生至百人,小邑不如也。”而離成都越近,越引起那些文人商賈的興味,其間民俗風物及有趣的事,都樂意訴諸紙筆。這就像當代文人餘秋雨在翻越秦嶺進入成都之前,心緒不開,而過廣元,至綿陽,一路上就有了抒情的心態。古今文人,雖時代相隔,其入蜀心態竟如出一轍。
由此可以看出,他們到了成都過後,出乎意料的民殷物阜,果蔬飄香,難免會產生出一種心理滿足感來。
那些文人或商賈,從險道貧瘠之地到了富饒的成都,糧食果蔬,一應俱全而又物美價廉,所費不多,“地富魚為米,山芳桂為樵”(田澄《成都為客作》),就是今天也是如此。一個人收入不豐,也可維持一種相對富裕的生活,還可以找到種種商機,何樂而不為耶?
即便有諸多的不得意,也還是想在此終老。所以,當年杜甫入蜀剛走到廣元五盤嶺時,就迫不及待地發出“成都萬事好,豈若歸吾廬”(《五盤》)的感歎。後來讓李商隱本其意而作《杜工部蜀中離席》中有名句“美酒成都堪送老,當壚仍是卓文君”,直把成都的詩酒生活寫得令人神往。以至陸遊後來屢次動情地說“未嚐一日忘蜀”……
成都作為我國西部地區商業中心的地位和作用日益加強,各種經濟形式競相發展,商品流通渠道四通八達,服務功能更加齊備。
那些從如山的詩稿中讚譽成都信手拈來的文字,可謂多矣。在前麵的章節中我們已經說到,成都自誕生那天起,就已經是一座富裕之城。特別是都江堰水利工程的修建,更是讓這座偏安一隅的城市,一度“富甲天下”。
按照曆史的發展軌跡和邏輯一直往下運行,我們便會發現,公元前316年秋,秦滅蜀國,設蜀郡,命張儀等修築成都城,允許市民在少城經商,是為成都商業的起源。其後修成都城,“赤裏街”即今南大街一帶是成都最早的“老街”。
史書記載,秦代成都的煮鹽、冶鐵生產已具規模,漢代已發展成為我國史稱“五都”之一的商業城市,人口居“五都”之冠。蜀錦、蜀布、蜀鹽、邛鐵、漆器和金銀製品等,不僅行銷全國,而且還遠銷朝鮮、南亞、中亞及地中海東岸一帶,並形成了我國以成都為起點經雲南通緬甸、印度和經貴州通南洋的兩條通商古道。
以後李冰修築都江堰,“水旱從人,不知饑饉,時無荒年,天下謂之天府也”。隨著成都平原農業的日益發達,手工業和商業也漸趨興盛,煮鹽和冶鐵生產初具規模。
水路是農耕時代最為主要的商業通道,李冰引都江堰之水,不僅讓成都這座城市一下子有了靈氣和生機,還使成都成為日後富裕的源泉和根本。
因此,便成就了成都自古以來就是我國西部地區的經濟中心,有了聞名全國的商業城市之地位,挾西南地區重要的政治中心、科技中心、商貿中心、金融中心、交通和通信樞紐。成都作為我國西部地區商業中心的地位和作用日益加強,各種經濟形式競相發展,商品流通渠道四通八達,服務功能更加齊備。
《中國商業史》和畫像磚留下的“漢代輝煌”
由此上溯,我們來簡略把脈一下成都源遠流長的商道印痕——
古蜀成都自不必說,三星堆時期已經成為高度的商業文明之都。
古蜀的商業文明史中,成都漆器是一個絕好的見證。史籍告訴我們,春秋戰國時期蜀漆已經相當發達。成都商業街船棺、金沙遺址、羊子山古墓等處出土的漆器,至今仍散發著迷人的光彩。
到了漢代,蜀郡、廣漢郡已是全國漆器生產的中心。長沙馬王堆漢墓、湖北江陵鳳凰山漢墓、貴州清鎮、平壩以及蒙古諾音烏拉、朝鮮平壤王盱墓、古樂浪郡等地先後出土的漢代精美漆器,都刻有“成市”、“成都郡”、“蜀都作牢”、“蜀都西工”、“成都郡工官”等銘文,這些“成都造”無不彰顯出成都商業的輝煌。
漢代是中華文明的一個頂峰,同樣如此,漢時成都的商業文明也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漢代將全國劃分為13個州,成都為益州治所,也是州的經濟中心,設有鹽、鐵、市等管理官員。不少商品在國內已有名氣,“布以西蜀為上品,絲織品以蜀地成都、齊地臨淄、定陶為大宗,蜀鹽與齊、吳並列”。西漢時,既有坐商,又有遠賈,被稱為除京都長安以外的“五都”之一,與洛陽、邯鄲、臨淄(今淄博)、宛城(今南陽)齊名。
畫像磚是一些渾厚古樸、寬大而略帶點青色的古磚,上麵鐫刻著漢代成都人不同的生活場景。成都出土的“漢市畫磚”就像一件件活化石,無聲地訴說著成都那個時候的繁華,忠實地記錄著漢代成都的方方麵麵。我們可以從下麵一位研究專家充滿想象的考證中,得到某種愉悅——
有文學家如是感歎,漢代的成都始終有一種欣欣向榮的景象。
市井畫像磚。這塊磚的中心位置凸起一座五脊重簷的宏大建築,閣簷上懸著一隻大鼓。它大概是城市的標誌性建築,因而被置於四衢大道的十字廣場中央。四條寬闊的街道像縱橫交叉的河流把城市分成四個不同的區域,每個區域因經營範圍的不同而形成不同的集市。仔細觀察,會發現一個人牽著兩隻山羊從集市走來,不遠處的酒樓上一些身穿長袍的人正在高談闊論。在魚鱗般密集的屋簷下,推著獨輪車叫賣貨物的小販踽踽而行。在同一條大街上,兩個腰懸長劍頭巾飄動的人正闊步急行。一家插有小方旗的新開張的店鋪門前,圍滿了看熱鬧的人……這應當是漢代成都城的一個縮影。
釀酒畫像磚。寬大的酒坊裏有5個巨大的酒缸一字排開,一個釀酒的師傅正站在中間那個酒缸前,隻見他右手執器皿向缸中投放酒曲,左手還拿著一根短棍,似乎是用來攪拌缸中之物。畫麵的左邊有一隻形態逼真的狗,它好像是被酒坊的氣息陶醉了,伸長脖子顯出十分貪婪的樣子。畫麵右側,一輛吱嘎吱嘎的牛車正把滿滿一車糧食運往作坊。另一塊酒肆畫像磚則描繪到:街頭酒肆正在營業,一個商人把買下的美酒用獨輪車推走。他雖然身子前行,頭卻扭回來向酒肆老板依依話別,樣子十分生動。
桑園畫像磚。這塊磚描繪了成都漢代廣種桑樹以供織錦的情景。整塊青色的古磚被濃密的桑葉遮蔽著,畫麵看上去朦朧一片。樹葉的縫隙間不經意地露出一間茅屋。一個妙曼的寂寞女子正在桑園中輕舒十指采摘桑葉。凝視這幅畫像,耳邊會響起漢詩《陌上桑》那淒美的句子:“羅敷善蠶桑,采桑城南隅;青絲為籠係,桂枝為籠鉤。”
弋射收獲畫像磚。那是成都平原的秋天,秋高氣爽,天空中飄著淡淡的雲彩。兩個身背箭袋的獵手隱藏在蓮池旁邊的樹蔭下,張開弓箭向天空中結隊飛翔的天鵝和雁陣射擊。旁邊的稻田裏,三人執鐮彎腰收割稻禾,二人綁紮稻草,一人肩挑穀穗朝曬場飛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