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寧與完顏康第二日辭別梅超風後一路南下,因完顏康胸口傷勢並未痊愈,兩人行得不快,五日後才到了離臨安不遠的餘杭縣。
此時已近黃昏,連著趕了幾天路,兩人都是風塵仆仆麵有倦色。牽著馬在城中慢走,完顏康四處張望著尋客棧歇腳,清寧百無聊賴的跟在身後。突然清寧眼神一亮,叫道:“穆姑娘!”
前麵人群中一個藍色布衣的少女本是側著臉站在一個小攤前,聞聲轉頭一看,快步走上前來,驚喜道:“李姑娘,康哥,可算找到你們了。”說完俏臉暈紅,悄悄瞄了眼旁邊的完顏康。
完顏康驚道:“你是……穆姑娘?”穆念慈輕輕點了點頭,道:“是我。”完顏康聽她喚楊鐵心父親,便以為她是自己親妹妹,輕聲問道:“妹子,你怎麼到這裏來了?我母親可還好?”
穆念慈聽他語氣溫柔,頓時滿麵通紅,低頭道:“我是爹爹的義女,不是他親生的。義父義母都好,他們叫我來尋你的。”完顏康微微一笑,道:“那就好,多謝你幫忙照顧我母親啦。親不親生有什麼要緊,以後我把你當親妹子一般看待。”穆念慈登時一臉黯然,低頭不語。
清寧問道:“穆姑娘可有落腳的地方?”穆念慈搖搖頭,道:“我也是剛到這裏,還沒來得及找客棧。”清寧道:“那好極了。咱們一塊兒找家客棧,安頓下來再細說不遲。”
晚飯後三人圍坐在穆念慈房裏的桌旁,完顏康問道:“妹子,我母親請你來找我可是有事?”穆念慈坐在對麵,道:“義母不放心你,叫我來尋你回去,好一家團聚。”完顏康側頭凝視搖曳的燭火,默不作聲。
清寧坐在完顏康一旁,本來正低頭玩著手裏一個胖胖的玩偶,聞言抬頭瞄了完顏康一眼,看他的側臉在陰影中晦暗不明,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角。完顏康看向清寧,勉強一笑,轉頭對穆念慈道:“等此間事了,我自然是要去金陵見見母親的。”卻沒有承諾會留在金陵。
楊鐵心一出現,母親便拋下他和父王離去,原本安寧和美的生活一朝巨變,叫他心中怎能不怨?完顏康如何也不願意丟下養育他十八年的父王,卻去跟著那個隻見過幾麵、毫無感情的陌生人。
這些穆念慈卻是不知道的,她自比武招親後便對完顏康一往情深,心中認定他是一個有勇有謀的英雄豪傑。即使是完顏康那日不肯認親身父親,也料定他必有深意,是要假意留在王府等待時機為大宋圖謀。他出任金國欽使,她又代他設想,他定是要身居有為之地,想幹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為大宋揚眉吐氣。
聽完顏康說會去金陵,便以為他同意了留在親身父母身邊,更是肯定了他是一個有情有義的好男兒,穆念慈欣喜道:“義母在家日日擔心你,見你回去一定很高興。你以後若留在了金陵,大家就不會說你認賊作父、賣國害民了。”她口中說的大家,便是丘處機、郭靖、楊鐵心等人了。
完顏康怫然不悅,冷聲道:“我自憑良心行事,又怕誰說?”穆念慈本是真心替他高興,豈料他毫不領情,頓時心生委屈。這時想起江南六怪所托之事來,她從懷裏掏出一封書信遞給完顏康,說道:“這裏有封信,是江南六怪托我給你送來的。”
完顏康疑惑不解,忙取出信來看。待他看完信,登時臉色劇變,驚訝疑惑憤怒傷痛種種心情一齊湧上心頭,口中喃喃道:“這不可能,這不可能……”清寧看他神色哀傷雙目無神,驚道:“怎麼了?”完顏康把信紙攤開放在清寧麵前,怔怔發呆。
清寧拿起信看了一遍,這信是郭靖所寫,信裏詳說了一個天大的秘密。原來穆念慈夜探歸雲莊的第二日,江南六怪與梅超風先後到了歸雲莊,幾人一番大打出手,房梁被打塌下來,將逃避不及的兵馬指揮使段天德壓在了下麵。郭靖不忍,將他從梁下拉了出來。段天德報出自己姓名,一番感恩戴德。郭靖一聽“段天德”三字,登時驚怒交集,這不正是母親所說的殺父仇人?他和江南六怪一番恐嚇,段天德哪裏還敢隱瞞,立時原原本本的將當日完顏洪烈怎樣看中了楊鐵心的妻子包氏、怎樣以錢財賄賂自己派官兵到牛家村去殺害楊郭二人,怎樣假裝見義勇為將包氏救去詳細說了。
郭靖痛哭一場,將段天德當場一掌劈死,寫下這封信告知完顏康此事,托師父江南六怪把信帶給完顏康,自己則北上中都去尋完顏洪烈報仇。六怪在官道上遇到去尋完顏康的穆念慈,便把信交給她帶給完顏康。
清寧放下信紙,心裏也是唏噓不已,料不到事情竟是這樣。完顏康掏出脖子裏掛著的大金國欽使金印,拿在手裏摸了摸,慘然一笑,道:“從今往後,我就姓楊了,可不再是完顏康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