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六葉突然想起一首詩: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注1)
我從哪裏來?所為何因?
要到哪裏去?所為何果?
她望著蒼穹,在經曆攻山的紛亂;令月中毒焦猝;殺人時……是的,她殺了人。真正握著刀,劃開一個人的血脈。
雖然她當時為救人,為除害……怒及,氣及,又急及……
但她的內心,還是充滿抵堵。她不想這麼做。
她希望的江山,禮儀之邦,百姓純樸友謙,溫良民善……
然而,世間有太多黑暗。
挑破這混沌,注一縷清風?那終究太理想化……或許有人能做到,或許不能。
情不由衷的刀,就那樣指向一個人。輕鬆地抹斷他的咽喉……
杜六葉隻是感覺有些悲涼,她像是一個活了很久的人。無愛,無恨……
但她心裏又明明有些反觸,有些遺憾,卻不得不為。
當時有大義與痛快。
最後隻剩下孤獨與空曠……
柔和的夜色下,她單騎立在繁星與山野間,那樣寂寥,她的心又慢慢的沉靜了下來。
孤落落,空蕩蕩……
為什麼自己在一個工業信息羅織,鋼筋水泥林立的時代出生?
卻又長在鐵弩刀劍,利益紛爭,權力傾軋的冷兵器皇朝?
為什麼?老天爺,為什麼?
從出生起,就被父母拋棄的人……
被命運之神玩弄於股掌,怒,也無補……
恨,也無力……
有時候真的覺得很累,很疲憊,也很迷茫……
好像躺下來歇一歇。但,一千之後,還是躲不過這輪回。
假如,我說假如,能讓千千萬萬的杜六葉,生而不止肚上隻蓋六葉。而是有棉有被,有父母雙親疼愛。
那麼,就不應該倒下,應該嚐試著往前走……往前走……
渾渾噩噩地也不知道獨行了多久,直到漆黑的夜色完全拉開帷幕。茫茫四野,除了滿天繁星,入眼除了墨色還是墨色。
“執事,不能再趕路了。一來,天色太暗。二來,公主病還未好。我們就地紮營吧?”程伯獻抱拳詢問道。
“好——”杜六葉坐在馬背上,木木的回答。
馬車在湖邊停了下來,大家都忙著安營搭賬。臨水的坡地上,舊年的蘆葦枯黃頹敗。歲初尖尖的筍芽卻在飛長,已經竄至半人高。形成天然的屏障。
透過篝火,依稀可見水草波光,一浪伴著一浪的搖晃。幾隻鷓鴣野鳥,正在蘆間穿梭覓食。
杜六葉心裏莫名升起一股不安,依著湖畔,走訪觀察四周的地形。他看著程伯獻正在指揮著仆從生火、打水、做飯,喂馬……
劉勤安頓好李令月,正從營賬中出來,目光與她相遇。喜得幾步跑了過來。高興地說道:“執事,公主她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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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出自元代詩人馬致遠的《天淨沙?秋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