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荷閣內,酒菜飄香。問荷閣外小雨紛霏。早春蓮角尖尖,沐浴著煙雨揚揚,朦朧更勝仙境。且是,無荷可問。
立在湖的中心,臨風照水,一人白袍翻飛,欺雪趕霜;另一人紅火如焰,自燃自燦。
“嗬,想不到你也來了。”紅衣女子單手負立,望著水中的倒影子。“你要不是個出家人,我真要當你是個勁敵。”
白色道袍緩緩移動了幾步,聲若冰淩撞擊,苦笑道:“此話怎講?”
“小小年紀就長得這樣——不可方物。”裴澄欣想了許久,也不知道用哪個詞來形容她更加貼切。看似稚嫩青蔥,冰雪晶瑩,卻又有鉛華洗盡的淡漠氣韻;看似高潔典雅出塵,卻又內斂純默。
“你應該一早就得到了消息,知道我來洛陽吧?”杜六葉不再接她的話碴,悠悠旋轉到石桌前坐下,單手支著額頭,拿起玉筷。夾起珍珠什錦卷,咬了一口。
雞蛋的鬆脆,蔬菜的清香,夾雜著烤肉的綿厚多汁。實在令人回味無窮。杜六葉忍不住又試了試玲瓏福壽雞、黃金灸鹿肉、鬆滋燴熊掌、佛手金柑……
菜色花樣繁多,佳肴美饈,杜六葉唯獨對鮮嫩的白壁滑藕片情有獨鍾,可見她還是怕油膩,喜清淡。
裴澄欣坐在一旁,自斟自飲。她自小生在長安,在家中排行老二。府上雖不算大富大貴,權柄滔天。但也衣食無憂,算得上有頭有臉。
長姐嫁給了當朝勇麾將軍的長子,也就是自己的表兄方紹齊。
雖說以裴家的地位,不能躋身於頂尖的媛貴圈子。但她也時常隨著母親,長姐遊走於各種極奢豪宴的邊緣。
她當然不是最受矚目的那一個,但也正是如同空氣一般的存在,才讓她更想往上爬,更想讓那些看似端莊優雅,金貴玉質的候府千金臣服在她的腳下。
因為那些看似絕世的絲綢、不菲的釵飾,和得體的笑臉、假意卻合適的言詞……都令她感覺到惡心而又虛妄。
但杜六葉不同,她的舉止隨性而發,不矯揉造作。也不在意別人的目光。她雖饑餓異常。吃相卻是自然平穩,手不停箸,抿嘴慢嚼。好像她吃的是一種哀涼……
裴澄欣想起她的身世,苦笑舉杯道:“來,敬杜……藥典一杯。”
杜六葉抬頭,明眸善睞,輕輕與她碰杯,“你的消息到是很靈通。”
“嗬嗬,當然,你覺得如曼怎麼樣?”雖然問荷閣是個好地方,三麵環水,一麵木曲折橋。問完這句話,裴澄欣依舊謹慎地朝四周看了看,畢竟這是在太子府。哪怕所有人都立在橋頭廊下……
“還不錯,體貼細心周到,樣樣顧全,再好不過了……”杜六葉又喝了口甲魚湯,無心無肝的回道。
“是很不錯。”裴澄欣聽著心頭微酸,但她刻製壓下,豪爽地灌了口酒,笑容中帶著少許的嘲諷,“不然,也不會整垮太子身邊……曾經,最為得意的大宮女如蕾了……”
“難怪,這次前來,我看著太子身邊的許多侍女,都非常的麵生。果然宮闈似海。”杜六葉不緊不慢地啜著湯,不顯山不露水。
裴澄欣玩弄著手中的酒杯,望著簾外蓑蓑煙雨,狀似無心地問道:“你不覺得太子這病,也真是來得奇怪嗎?你離開長安時,他其實都要大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