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人潮逐漸往外退出，杜六葉想著，要不要緊隨其後，也從乾元殿撤行？走在裴炎後麵的牧修林，路過杜六葉時，明顯有些吃驚，仍是一拂衣袖，冷哼而去。
那像針一般的眼神，刺痛了杜六葉的心。她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珠簾後的武曌已經站了起來。忙幾步上前，大聲道：“參見天後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杜六葉雖然沒有抬頭，卻感覺珠簾後的武曌卻是停住了腳步。正在打量著他們，而姚元崇見她跪下，也緊隨其後行禮。
“你們兩個怎麼來了？”武曌的聲音顯得比較輕鬆，完全沒有剛才的緊繃。“隨本宮去集仙殿吧！正好本宮有事要問你們。”
“遵命。”杜六葉氣靜凝肅地行了禮，和姚元崇兩人，亦步亦趨地隨駕在後。
傍晚的夕陽，在天邊愈演愈烈，火紅的雲彩，儼然一隻飛天的鳳凰，又時而如同盤龍，當真變化無常。
杜六葉正抬頭看著天，卻聽走在前麵的武曌說道：“毓文館的牧學士來找過我，說是……你在職期間卻無所建樹？”她步態華貴而慵懶，雖然閑談，卻帶著威嚴。
“回稟天後娘娘，並非杜六葉無所建樹。”杜六葉心下歎息，她原本想著，乾元殿那麼多人，牧修林未必有機會說自己的閑話。現在看來，自己真是小看他了，他必定是先前就尋到機會，已經為她上足了眼藥。
“哦？”武曌回頭，不置可否地看著她。杜六葉離她很近，伴著微風，甚至能夠聞到她身上的脂粉香。杜六葉恭恭敬敬地將一疊宣紙舉過頭頂，捧在她的眼前。
武曌不緊不慢的接過，容緩地端詳起來，她看得很專注，偶爾嘴角帶笑，會念出一兩句，“……骨堅金石，氣薄雲天，男女平等，不施以人為的壓製，也不施以人為的扶持……”
杜六葉低著頭，雙手交疊於胸前，她交的這篇稿子，在大學時，就寫過很多遍了。不過是些老生常談，男女平等的理念。放在千年之後，都會引起男權主義的反感。何況是在此時此地，不過過現在也有優勢，因為大家的思想和觀點，還沒有朱理程學洗禮。不知道武曌看了這種言論，會不會也認為她是經天下之大不諱？
不過，好在，她是女性，必然比別人更能理解和體諒女子的苦楚。
“平等？不以人為壓製？”武曌低低地看著她，眼神裏有訝異、有怪誕、有同情、還有幾分欣賞。“這種言論，我到是聞所未聞。所以，你並沒有說謊？文稿你確實寫了，隻是不敢給牧修林看？”
想不到牧修林還提她說謊的事了，杜六葉沉默了幾息，理清了思路才答道：“回稟天後娘娘，六葉並沒說謊。之前六葉也寫了，不過不知為何，卻無故失蹤了。想來是有人不希望我留在毓文館才那樣做的，不過，那篇文章的內容，與此卻大不相同。”
“大不相同？男女平等，人為壓製？這種思想，我簡直聞所未聞。平等是權利……而不是結果？通過製度保障實質平等？這可能嗎？”武曌心中滿是疑問和困惑，眼神裏又像被撩動了星光，她若有所思地等待著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