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害怕什麼?你害怕他要置你於死地?難道他不是一樣的想法嗎?你若長期盤踞洛陽,不但是他,哪怕是百官,也會有不同的想法。那些心思活絡的,難免蠢蠢欲動!所以你不如回封地,以你的能力,仔細經營,山高路遠,他還能奈你何?”
杜六葉這話也隻是淺淺的講了一半,她一直覺得武曌至今還沒有頒布懿旨,除了對於刺殺行動持疑;隻怕還有另一層深意,假如他把李旦留在洛陽,那麼此時的李顯,首先要對付的,就是這位弟弟了。
這兄弟倆還可以相互掣肘,不相上下。李顯暫時無心也無力對付武曌!
這母子三人,當真各懷鬼胎。皇家的親情,滲雜著權欲血腥,實在涼薄;當然百姓家也不見得就好到哪裏去,比如她,孤兒罷了。又有什麼資格去嘲笑別人?
既然把她的想法傳達到位了,眼見雨又漸漸得下得大了,杜六葉不由得打馬狂奔。
李旦本來還想再說些什麼,可秋風蕭瑟,水冷沁沁,他也不好多言,隻得催馬跟上。
一行人還未到浩雅莊園,遠遠地就見外麵站了許多人,想是早就得了信,所以等在那裏迎接他們。
那莊園之主是個三十來歲的婦人,白皙幹淨,風韻端莊。她原以為隻有杜六葉一人要來,因此提前備好了飯菜。沒想到,隨行的還有一名男子。她常與洛陽城內的達官貴人,文人真士打交道,對於這位皇子之名,她自然也不陌生。趕緊高興地命人開羅起來,準備接待冀王,畢竟他才是真正的大主顧。
上一次尚書府的千金把原來要送到葉芽灣的幾車花花草草全都砸爛了,她正急得了如同熱鍋上的螞蟻。那兩位尊主非富即貴,都有權有勢,不是她能得罪得起的!
沒想到,就是這位親王,特意派了人過來,說是要主動賠償一份給葉芽灣,實在解了她的燃眉之急……直到現在她都感激不盡。
她殷勤地將兩位貴主引進雅閣,一麵吩咐人開始上飯菜,一麵耐心地向杜六葉解釋,花卉早就準備妥當了,隻等著雨稍停了,就搬上車去。請杜侍中與冀王殿下盡管好好用餐就行了!
李旦見她熱心細致,命人很是打賞她一些銀子,又令她拿上好酒來,就讓她先行退下。那莊主耳聽八方,玲瓏透頂,明白他們這是有話要說。就揮手遣退了所有下人,臨了,還貼心的為他們帶上門。
見四周終於安靜了下來,杜六葉長長地鬆了口氣,她慣常喜歡幽謐,不愛喧囂。這樣熱情似火的店家,真的有點讓她招架不住。基本上讓她買什麼植物,她都會從命!不過也好,誰讓她生來愛花呢?
雅閣布置得也算別出心裁,如雲般堆疊的假石,斜徑而飛。旁邊一棵墨綠色的青鬆,蒼勁紮髯,錯盤而伏。低枝處由東,如同謙謙君子,穩而有禮;迂回南路,又似智者進退有據;高處翹首瞭望,大有頂天立地之氣!
想必,這就是此地的盆景,出入王宮貴府的秘密吧?那莊主她養的應該不是花,而是士節!杜六葉想著想著,不由失笑,當然也有可能,隻是自己心有所感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