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凡俞似乎並未想到自己也會這般,坐在醉蔭居二樓靠窗的位置,細看樓下恍若隔世的喧嘩,而對麵,是一臉恬淡的四皇子。
“周少爺真是守時。”官君策微笑著為周凡俞斟了杯酒,然後微笑著開口。
“四皇子有命,下官豈敢怠慢。”周凡俞卻繃著一張臉,語氣有些生硬。
“周少爺謙虛了,若非周少爺想來,我又豈能請動閣主大駕?”轉頭看向窗外,官君策似是無意間勾起嘴角,這個位置是以前冷兒習慣落座的,而此時,正是自己坐在這裏,周凡俞卻隻能冷然落座對麵,這是否說明了離冷兒最近的,終是自己?
“四皇子有何吩咐,不妨直說。”周凡俞端起麵前酒杯,一飲而盡。
“冷兒曾經很喜歡坐在這裏,看樓下的風景。”不自覺的,官君策先提起了冷兒,今日要談的事,便是少不了這個女子。
“隻是曾經,”周凡俞是個懂得顧全大局之人,但卻依舊繃緊了麵上神情,“四皇子何不爽快一些?”
官君策卻好似不急,隻端起酒杯,緩緩嗅著酒香,這醉花酒,縱然不飲,也是香得沁心。
但對麵的人卻沒有興致看他好似享受的模樣,稍稍停頓的動作,周凡俞竟站起了身欲要離去。
“趙紫衣姑娘被劫,周少爺怎的不好生調查一番?”許是知曉對方已經沒了耐性,官君策終於開了口。
“令側妃離了京都,四皇子果然是閑下了。”周凡俞皺眉,語氣依舊冷冽。
“你以為,她是我的弱點?”官君策挑眉,含笑開口。
“無情之人,哪有什麼弱點可尋?”周凡俞回身,再次坐下,略帶寒意的目光卻是看向官君策手中的瓷杯。
“也不盡然,就像周少爺,不是很明顯地擺著一個弱點嗎?”官君策也不懊惱,隻接過周凡俞的話,諷刺回去。
“用自己的弱點對付別人,大概亦不是智舉。”周凡俞冷笑,若非看出官君策對冷兒有意,這些年來,自己又如何放心讓兩人來往。
“同一個弱點,對不同的人,大概也是不同,”官君策這才微微抿唇,放下酒杯,“周少爺放不下暗烏閣,我卻未必想要這天下。”
“四皇子若是不為得到天下,又為何處心積慮這些年,甚至同月洛閣狼狽為奸?”周凡俞似是有些惱怒,語氣早已沒了初時的些微恭謹。
“且不談這些雜事,但講周少爺你敢說出自己的心意嗎?”官君策的指尖來回圈點著瓷杯杯壁,語氣中滿是嘲諷。
像是被人說中了痛處,周凡俞便突然低了頭,大概吧,大概自己這輩子不敢親口道出心中所念,但,至少這一生自己會拚盡了全力護得冷兒周全,深思著,周凡俞的心底竟泛起些不甘。
“縱然冷兒願把心給你,你卻未必敢接,”官君策的身子微微前傾,像是要逼近周凡俞,卻隻停在了途中,“周少爺,大概你便是敗在了這裏。”
“四皇子約下官前來,便是為了說這些?”心中有些惱怒,卻不知如何反駁,周凡俞再次開口詢問。
“自然不止,”官君策的語氣也恢複了以往的清淡,身子收了回去,“接著方才的話說起,周少爺是知曉趙紫衣身份的吧?”
明知故問,周凡俞隻極輕地點了點頭。
“那麼,冷兒呢?”說到此處,官君策的語氣變得更輕。
周凡俞皺眉,深邃的目光看不出喜怒,隻是在思索著這話中的深意。
“周少爺果真不知曉,”官君策有些嘲諷地笑了,像是在炫耀什麼,“那周少爺可曾想過,冷兒是為何與趙紫衣走得這般近?”
“周家大宅中,走得近的確不止她二人。”微微抿唇,周凡俞似是下意識得想辯解什麼。
“冷兒是趙紫衣的妹妹,”官君策起身,隻對著窗外的繁華,“十六年前,夜錢鎮上的那次偷襲,你可還記得?”
不知可是回想起了什麼,周凡俞的麵色竟是變了又變,右手的指節也是微微發白。
“那個時候,誰都未從想到夜錢鎮上的君王還有那兩位被視作珍寶的公主竟也在大軍之中,可是周少爺,你又是如何生擒了此人?”官君策麵上掛著淺笑,目光卻是冰冷,隻淺淺滑過周凡俞低垂的麵龐,便仿佛冷風襲麵。
“當時兩位公主並不在大軍中。”調整心緒,周凡俞似是在陳述著事實。
“若非十六年前的那場完勝,劉洛修又怎麼可能把你視作心腹?”官君策挑眉,語氣依舊是嘲諷,“以至於這十六年來,夜錢鎮上竟從未再犯梁洛,但,終究是世事無常嗬,竟未想到,周少爺竟是幫著敵國養大了失蹤多年的公主,此事若是傳出去,隻怕不僅周少爺官位難保,冷兒也會一夜間成為眾矢之的,當然,還有那個趙紫衣,周少爺以為呢?”
“證據何在?”思緒轉了幾轉,卻依舊是混亂。
“證據倒是沒有,但周少爺你敢賭嗎?”此時大概官君策也是討厭自己的,究竟是為著什麼,竟連冷兒都要利用?
良久沉默,周凡俞緩緩歎了口氣,隻道一句:“你這般,大概也是配不上冷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