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瑤頗為感慨的說:“我記得你那個時候經常告訴龐勁東:‘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
“那個時候,我總是教導開心去追尋孔顏樂處,可是我自己卻沒有做到,終是淪為追名逐利之輩……”長歎一聲,沈昊繼續說:“現在沒有了過去的那種憂慮,再也不需要為錢發愁,但是卻經常感到一陣空虛,而且永遠不知道身邊的人都是在圖謀些什麼。可以說自從開心的父母過世之後,我就再也沒有一個朋友了……”
沈昊的這幾句話,讓沈家瑤的鼻子不免有些發酸。她輕聲咳嗽了一下,說:“無論如何,現在我們擺脫了那種貧窮帶來的不幸,龐勁東在國外同樣過得很好,而且事業有成,這些都是值得高興的事情。”
“我隻希望,開心這臭小子,不是用過於沉重的代價來換取財富的!”
沈昊是經常見識大世麵的,尋常普通百姓所接觸不到的東西,他往往深為透徹的了解。因此對龐勁東過去的這種空白,他完全可以尋找出很多種可能性,其中不是沒有觸不到事實真相的。
“我對龐勁東有信心!”沈家瑤的這句話很模糊,但卻仍是在掩蓋真相,因為她不能讓自己父親知道。這倒不是因為那些已經發生的事如何血腥和悲壯,而是因為龐勁東現在仍然陷在過去生活留下的波瀾裏,她不願讓父親為此擔心。
雖然沈家瑤表現得很平靜,眼睛中卻蒙上了一層氤氳的水霧。沈昊的目光掠過自己女兒的臉龐時,注意到了這個小小的異樣,但是他不願意戳穿。
人類通常有這樣一種本能,就是在麵對一個結果--尤其是很好的結果--的時候,總是寧願去把這個過程想象的很美好。即便是富甲如斯的沈昊,在麵對自己的這個義子的時候,也不例外。
隻是沈昊心中仍然有一個很大的疙瘩:“在為人處事這些方麵,我對開心有信心!但是讓我生氣的是,在我回國的時候,他竟然等不及見我一麵!”
龐勁東臨行前,隻是告訴沈昊,自己在國外有些事情急需處理,用不了幾日就可以回來團聚。雖然沈昊對此不太高興,但是想到自己的幹兒子已經長大成人,畢竟有自己的生活,何況今後在一起的時間多的是,因此也沒有說什麼。
“他有苦衷的!”想了想,沈家瑤覺得這個模糊的理由不夠充分,於是補充說:“好像就是與蘇黎世銀行股份有關的,錯過了這個機會就沒有更好的了,所以才匆匆的走了。其實他也很想等你回來,但是我告訴他,男人應以事業為重。”
“男人應以事業為重……”沈昊輕哼一聲,不屑的說:“又是這句話。我不明白你們現在的青年一代,為什麼會變得如此功利,難道你們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許多事比所謂的事業更加重要嗎?”
沈昊的這種見解是與沈家瑤相悖的,父女兩個過去就曾一再對此予以討論。沈昊始終沒能說服女兒,倒是龐勁東做的許多事,讓沈家瑤的觀點開始出現轉變。隻不過,沈家瑤這一次要幫龐勁東背黑鍋,隻能予以反駁。但她不敢公然頂撞父親,隻是以極低的聲音說:“您不是也為了談生意,沒有立即回來和他見上一麵嗎……”
或許是因為聽覺很靈敏,又或許是因為知女莫若父,沈昊知道沈家瑤在說些什麼,立即問道:“如果你已經走出了九十九步,隻差一步就到達終點了,一個對你很重要的人這時突然出現在了起點,等待著你。你會立即回過頭去,然後把這段路程重新走過,還是跨越了終點之後,再和他見麵?”
沈家瑤的回答十分的幹脆:“如果有充足的時間,就應該跨過這最後一步。否則從一開始,就不要走上這段路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