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因為謀逆罪,族中就連還在繈褓中的男丁都被抓起來關進杭州大牢,準備擇日押解進長安。
族中女眷發配邊關的人,官府已經在做押送工作,還有一些頗有姿色的女眷,也等著一起隨謝家男丁同行,送到長安教坊司充官妓。
一朝君王怒,家族不周全。
現在的謝家,坐實了家破人亡的慘景。曾經是江南首屈一指的世家,現如今淪落到這般田地,兔死狐悲,謝家的悲慘,讓其他有幸得以保存的世家暗地裏長籲短歎,江南士族的強盛,已經成為往事了。
拍賣謝家祖宅和田產的事,發起人是杭州新上任的刺史吳若遠。時間就定在本月中旬,地點設在謝家位於西子湖邊當初舉行中秋詩會,的府邸。
惦記謝家祖宅田產的人有很大一打,瓜分吃肉,很多人都願意做。吳若遠發了官榜,定下拍賣日期,到了這一天,趕來競拍的人,竟然比當初中秋節謝家邀請參加詩會的人還要多.
參加的人人滿為患啊,個個衣著光鮮,彌勒笑容,談笑間自有鴻儒之意,謝家孤兒寡母的哀嚎聲,根本就礙不了他們,這不得不說是一種諷刺。
拍賣會是官府組織的,而且為了絕對生效,吳若遠特意把陳華的名字落在官榜上,由江南道巡察使大人親自監督拍賣謝家的祖宅田產,歡迎江南各界人士前來競拍,房契地契現場成交。這一紙官榜,再次讓江南人咒罵陳華,沒見過如此黑心的官,讓人家破人亡,也不至於做出你這種挖絕戶墳做法,一定會遭天譴。
盡管知道,全江南,包括全天下的貴族,沒有誰不罵自己,吳若遠將他再次推到浪尖,這不過是小打小鬧,至於,謝家祖宅拍賣會的事宜,陳華決定不再缺席,而是光明正大的參加。
如果,那些巴不得詛咒死自己的人,你天天出現在他們麵前,想必先死的就是他們,而不是自己。
為了不讓自己的對手快活每一天,所以,陳華參加了謝家祖宅和田產的拍賣會,這是他第一次接觸江南的貴族和官場。
西子湖的柳堤還是那麼奐美,春有她的柳綠,夏有她的綠蔭,秋有她的霜露,冬有她的銀裝。每個季節,不同美景,賞玩的人絡繹不絕。
不過,再美,始終也比不上中秋節那晚,柳堤上那抹活潑背影。
景,因人而美!
那原本是個活潑開朗的女子,性格豪爽,不拘禮節,不知她近來情況,是否淚紅雙眼,細腰消瘦。
是誰,滅了我的家族,斷了我回家的路。
是誰,傷我心,斷我魂,令我不得安寧。
是誰,惹我一生洗淚。
路過柳堤,前方西子湖邊殘荷猶在,蓮篷如鬥艱難撐起長在湖中。
那日采蓮情景,被遠處的輕煙布成光幕回放,收拾心情,罪惡感在陳華心裏滋生。
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老祖宗的話,一字一句都是財富,陳華找到自己為何不幹麵對謝家的事,他隻是不願麵對,那個有緣麵一見的女子。
香帥多情,更重情。
露水情緣,也是緣啊。
這世間,有的人見一次就情根深重,有的人相見千百,依舊形同陌路。
目光看著腳下的青石板路,想到那晚他們曾一起走過。
那晚的她,穿一件娥黃裙裳,明眸可愛,笑談自若,不恬不羞,陳華是這個世界的另類,她同樣是女子中的另類。
隻有知己才懂知己,隻有天涯人才懂淪落人。
他們之間,是否有相互吸引,隻有彼此心裏知道。
走在這條青石板路上,總感覺很漫長,就好像雙腳灌鉛,難道是謝家冤魂作祟!
謝家死了那麼多人,至今都流傳,晚上路過謝家祖宅,會聽見裏麵有聞者傷心的哭聲。
有人說是女鬼,有人說是謝家漏網之魚,夜裏在祖宅祭奠亡靈。
民間,從來不缺乏新鮮故事。鬼魅魍魎,陳華是不信的,他是正值五好青年,諸鬼避諱。之所以感覺腳步如滕縵纏繞步履不暢,他總算找到原因。
青石板路側道,有一方落葉滿地的四角亭子,久久沒人打掃,看起來陳舊荒涼。
亭子外,是煙波浩瀚的西子湖,意境上,水上亭,西湖景,波渺渺,柳依依,孤林芳草枯,斜日紅霞飛。
這自成一副值得賞析的畫麵,無端被一道素白色的影子悄立其中,成畫心一筆,讓畫麵的意境,整體充斥著大悲。
難怪感覺有什麼東西誰纏住了自己的步伐,原來是她的目光。
遠遠望去,她的眼睛是紅的,不是兔子那種紅,暗紅帶著絕望和死氣。
她眼眶浮腫,眸失神彩,僵白的臉上,笑容和她無緣。
穿一身素白衣裙,頭上帶著一朵絲綢係成的白花,白布挽發,顏容憔悴,如白蓮立幽。
這是守孝的服飾,證明她家裏剛剛死過人,所以孝服都還未來得及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