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一下,然後想起進來的時候,石壁上的桃花觀三個字,我是認識的,看來這兒的字和我原來的世界沒太大不同。
“認識的。”
簾子後麵那個人輕聲笑,“八成是趴在私塾的房梁牆角學來的吧?”
這位觀主的推測有道理,但是沒猜對。
“那你也留下吧。”
我喜出望外,本來沒抱希望的事,居然成功了!
“謝謝觀主,謝謝觀主。”
旁邊的女童嗔怪地說:“你站一邊去。”
“哦哦,是。”
後麵各形各狀的生物都有,當然……或許應該稱呼他們……妖怪。
天黑之前篩選終於結束,可以留下的大概有二十來個,包括那個會用溪水織絹紗的小鯉魚,向我伸出援手的小蝴蝶和小蜜蜂,還有齊刷刷地一字排開的五隻狐狸,一隻兔子,一隻鬆鼠,另外就是站成一排穿著粉紅紗衣的小姑娘。我盯著她們看的時候,小蝴蝶輕聲對我說:“她們都是小桃花。”
“哦。”我回過神來跟她說,“我都忘了向你道謝。要不是你,我肯定餓死了,現在也不可能站在這兒。”
蝴蝶翅膀拍拍,她看起來差不多有十二三歲,但是身材矮小。一邊的蜜蜂也是如此。我不知道我自己是什麼樣,難道也是蜘蛛身體長著一張人麵?
好可怕!我不要當人麵蛛!
“好了,觀主去休息了,桃花觀的頭條規矩,你們想來應該知道……”
我就不知道。
“不管以前如何,入了桃花觀,不許同門相殘,狐狸不許吃錦雞,兔子也不許去啃牡丹的葉子,還有大家都要改姓桃……”
呃,這個姓……好吧,不難聽。在人屋簷下,不能不低頭。
“沒成為正式的入室弟子前,統統以代號稱呼。”
代號?
這桃花觀組織管理挺嚴密啊。
我忽然想起周星星的片子,唐伯虎賣身進華府,改個大號叫九五二七……
我不會是把自己弄進了賊觀了吧?
剛才那個女童開始發號碼牌。發到我手裏的時候,是五瓣桃花的木牌子,正麵刻著一枝嬌的桃花。
這桃花觀還真的沒有委屈這名字,處處都帶著桃花啊。
“反麵就是號碼,牌在人在,絕不可失!”
還好,我還以為她下句要說牌失人亡呢。
我旁邊的小蝴蝶翻過牌子。
她是三七。
小蜜蜂是三六。
我忽然有種強烈的不好的預感。
翻過那麵牌子,果然——
“那從今以後你就是桃三八了。”小蝴蝶衝我友好善良地一笑,“師妹,以後咱們可得互扶互助……”
“三八……”
為什麼?
為什麼?
為什麼不是三七三九,而是三八呢?
我——不——要——啊——
即使我再痛苦再呐喊再不甘願,作為桃三八的艱苦生活還是展開了。
是的,艱苦生活。
很艱苦。
神秘的觀主大人很會物盡其用,既然我是因為識字被留了下來,那麼當然得積極工作發揮我的光和熱,溫暖照亮我的同門妖精們……
師姐原話複述觀主大人的話是這麼說的:“雖然不需要去考狀元當才子,可也不能大字不識一個,讓人說我們桃花觀裏都是目不識丁的村野鄙夫。”
於是乎……
一隻蜘蛛被逼上講台……
在一位師姐的指點下,我終於學會了怎麼吐絲,當然,不是從嘴巴吐。
我找了一塊板,刷上黑漆。又找了一些白粉做筆,用一根絲把自己吊在黑板前。下麵,黑壓壓地坐了一地的各種妖精。紅眼的兔子,大尾巴的鬆鼠,狐狸兄弟姐妹,還有與我熟識的蝴蝶和蜜蜂。
從哪兒教起呢?
一二三?人口手?
“人之初,性本善”那一套,我隻會背開頭第一句。
其他的就更不行了。
好吧,反正在這種地方,一個正常人沒有,人之初的性善性惡也不關桃花觀的事。
我先用兩條腿夾著粉筆在黑板上寫上了大大的兩個字:桃花。
“各位師兄師姐,我們這桃花觀的桃花二字,就是這樣寫。”
底下人齊刷刷點頭。
哇……為人師表、傳道授業果然很有成就感。
“好!這兩個字大家認識了嗎?”
“認識!”一隻狐狸說,“我天天從觀門口過,這兩個字都看了一百多年了。
呃,失敬,原來這是隻百年狐狸。
“我認識。”
“我也認識!”
“趕緊教點兒別的吧!”
“好好,我們下麵教,蜘蛛兩個字……”
“為什麼要教蜘蛛?我是師姐,要教也該先教牡丹。”
牡丹?這位漂亮的穿粉紫衣裙的師姐原來是朵牡丹花啊?
“憑什麼先教牡丹?我比你道行還多二十年,先教竹子!”
呃,原來這位穿綠袍係碧青發帶的俊俏少年是竹子精?
“都別吵,我的年紀最大,還是先教烏龜!”
烏龜?
算了,我還是老老實實從頭教起吧。
“安靜,安靜!”我用四隻爪夾住板擦,費力地把桃花兩個字擦掉,一蹬腳,借助蛛絲的力量從黑板這頭蕩到那頭,“我們先來教計數!先學一!”
我在黑板上運動著畫個橫線。
“然後是二!”
我又從這頭蕩到那頭,又畫了一道橫線。
“接著是三!”
繼續飄蕩。
底下狐狸師姐來了句,“噢喲,我以為會認字會數數多了不起呢,原來就是畫杠杠,那我也會。”
“對對,一就是一道,二就是兩道,那十就是十道了。”
“那我今年足足三百年道行了,那得畫三百道?”
“三百年算什麼,我五百!說出來比你響,畫出來比你長!”
“我還六百六呢……”
我收回前言,給一群妖精當夫子可是一點兒都不省心省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