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起一隻腳抓抓腦袋,“好吧。”
但是等我爬出去想再找個前輩請教,那些標著房號的小小房間裏都已經沒有人了。
看來都去努力自學成才了。
我歎口氣。
如果說我現在對桃花觀主這個神秘人物有什麼印象,我想說,觀主大人非常全麵地貫徹一個方針: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
她的教育政策完全是放牛吃草嘛。
我沒辦法,隻好回自己的三十八號小房間裏。這些房間都是按個人的體格大小能收縮的。我這個房間的門就隻有個花生大,我自己進出倒是很方便,別人想來串門就不行了。
我往石床上一趴就呼呼大睡。
這兩天遇到的變故太多,發現自己是個有潛力成妖怪的小蜘蛛,拜入桃花觀門下,嗯,將來某一天,我會再修煉成人的,一定會的!
我睡醒的時候天都黑了,中午吃得太多——很大的一粒穀子,以至於我現在也不餓。
月光從窗口照進來,我挪動八條腿讓自己爬上牆壁,然後爬到窗台。
月光照在身上,我也沒有什麼奇特的感覺。
我正著照側著照,反著照趴著照,真的,一點兒感覺也沒有。
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著。
我閑著沒事吐絲玩。
吐出來的絲一條條粘在窗欞上,先橫著粘,粘了一排之後,我突發奇想。
拜師時小魚精用溪水織布,我能不能用我吐的絲也編織出點兒什麼東西來呢?
腳多的好處是做活方便!
我先把蛛絲擰成較粗較堅韌的蛛線,然後伸出自己的兩隻腳架好,把線繞著兩條腿像纏回形針一樣來回纏繞纏成束。
外婆在世的時候我常和她一起纏線,她喜歡打毛衣,雖然打得並不太好看,而且速度也非常慢,常常一件毛衣要打上七八個月,成品還未必會合身,不合身的話拆了再打。我想她隻是在享受這個消磨時間的過程。
纏了不少線了,八隻腳一起開動,我開始靈活地織了起來。
想法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
盡管我憧憬著自己能織出巧奪天工的織物來,但是……
沒經驗就瞎衝動的後果是,我的八隻腳被堅韌的蛛線牢牢纏著,捆在了一起。
掙啊掙啊掙不動。
扭啊扭啊扭不開。
我為什麼要把這蛛線擰得這麼粗這麼結實?我到底是怎麼纏著織著把自己捆起來的?誰能告訴我?
我在窗台上挺了一夜,雖然外麵時時可以聽到有來來往往的聲音,可是我的呼救似乎太微弱了,沒有一個人能聽到,直到中午才被三七發現,招呼大家來幫忙把我給救下來。
識字不是強製的義務教育,所以第二次課就沒有多少同門來聽課。我自我安慰這是妖怪們不愛知識不追求文明,和我講課水平沒有直接關係。
這桃花觀裏的蜘蛛就我一隻,其他人的修煉方法我都試過了,沒用。曬太陽曬月亮,泡水加火烤……真是水深火熱,可是就是不對路。
然後我想起來那個穿青衣的小男孩說過,我可以找他借書。
反正我也不會修煉,編織的嚐試又失敗了兩次,好在這兩次沒把自己再捆個死緊。
好吧,那我就去找他借書去吧。
知識就是力量,知識就是財富。就算我沒辦法修煉,多了解一下我處在什麼時代,什麼地域,也不是件壞事。
說不定還能找到蜘蛛修仙的方法。
我一邊問路一邊到了碧水潭邊,按照剛打聽來的方法,舉起一隻腳在潭邊一塊白石上敲了三下。
一條小金魚從水裏跳出來,衝我問:“你有什麼事?”
我說:“我是從桃花觀來的,找……”
找誰?那人叫什麼我不知道。
“找一位東海來的前輩,借書。”
小金魚上下打量我,“借書?你識字?”
我抬抬頭。其實我很想挺挺胸直起腰,但是蜘蛛既沒胸也沒腰……
“我自然識字。”
它將信將疑,“好吧,那你隨我進來。”
它尾巴一甩,碧水中分,露出一條細細的白沙路來。
大概是看著我瘦小,所以給我開的水路也這麼窄。
小金魚在水中遊著,和我並排前行。
我忽然有種上輩子逛水族館的感覺。隔著大扇玻璃,人在走,魚在一邊遊。
水裏當然不止小金魚一條魚,還有別的魚啊蝦啊的來看熱鬧,大概碧水潭不常來客,尤其客人是一隻小蜘蛛。
“小心啊,這是誰啊?”
“是客人。”小金魚一邊回話一邊吐泡泡。
“小蜘蛛啊,你從哪兒來啊?”
我把那塊拴在身上縮得很小的木牌舉起來,但是不知道那條老魚能不能看見。
“哦,桃花觀的啊。”老魚顯然是認識這牌子的,“桃花觀又收新弟子了?”
“是啊,魚前輩。”我客氣地說。
“好好練,總有出頭之日的。”
老魚擺了一下尾巴,無聲地遊遠了。
小金魚拍拍鰭,“好了,在這兒轉彎,看見一扇青色的門你就自己進去吧。”
我道了謝,沿著小金魚給指的路走下去,果然沒多遠就是一片太湖石,堆疊錯落,遠遠近近生著許多碧絲似的水草,水草叢後麵就有一扇青色石門。
我過去敲門環,過了片刻,有人來開門,就是那個穿著青色袍子的小男孩兒。
他微微笑著把我從沙地上拎起來,放在自己肩膀上,動作又溫柔又輕盈,“你來啦?”
“嗯,打擾了。”
我有點兒不自在,他笑得讓我覺得……呃,心跳有點兒快。你說他沒事長這麼可愛幹嗎?
“別客氣,我在這兒也隻是一個人住,你來了正好陪我說說話解悶。對了,我好像沒說過吧?我的名字叫做敖子恒。”
敖?
他和東海姓敖的龍王有什麼關係嗎?
有可能是遠房親戚吧?畢竟天下龍子龍孫這麼多,《西遊記》烏雞國的井底下還有個井龍王呢。
石門裏麵沒有水,抬頭可以看到水波蕩漾在這院子的上方,魚兒自在地遊來遊去,就像是鳥兒在天空飛翔著。
院子不大,可是非常清雅精致。假山,小橋,涼亭,盛開的紅色花朵。仔細看,涼亭上麵鋪的不是瓦片,而是晶亮的蚌殼。
我覺得自己的八條腿裏有一半抖了抖。
還真是有地域特色的建築文化啊。
“請進來吧。”
其實他的客氣完全多此一舉,因為我待在他肩膀上,所以他進屋的時候我當然也就跟著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