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安王府的卿本園,是淩雲若最不想踏進的地方之一。南麓殺手衛槐、四皇女安插的奸細柳心、還有出身青樓身份不明的念春,這風水寶地可彙集了一眾人才。
淩雲若習慣性地撫了撫眉,看著扭著蠻腰,衣裙蕩蕩而來的衛槐,心下一片悵然。
“主子,注意風度,微笑…微笑…”一向沒大沒小的施淺在一旁刺激著自家主子,故作猥瑣地打量著衛槐。“這槐侍君身材妖嬈得很,主子你不想…?哎喲!”話音還未落,就被人狠狠踩了一腳,施淺哀怨地瞪了始作俑者一眼,被淩雲若直接無視。
衛槐走近了,瞧清女子的身影後,麵上露出驚喜的神色。“王爺~”
聲音如此多嬌,使西泗王爺竟折腰-----嚇得。
“槐兒這是到哪裏去?”就算再惡心這腔調,淩雲若也還是沒放過男子的小動作---將手帕送入袖中。
這一聲‘槐兒’,叫的衛槐心花怒放,臉頰也染上了緋紅。他微曲膝蓋,行了個萬福。“回王爺的話,奴家正想給您送去親手做的荷包呢。”衛槐忐忑地抬眼,一雙勾人的眸子魅惑無比,讓淩雲若也不禁有些飄飄然。
不愧是身經百戰的老手,勾引的功夫真是厲害。嘖嘖,男色誤人。回過神來的淩雲若在心中唾棄自己。
衛槐見她眼中染上迷茫,心下歡喜。自己的媚術如此厲害,王爺怎可能無動於衷?趁熱打鐵,他柔若無骨的身軀向淩雲若貼去。“王爺~”
淩雲若眼中的淩厲一閃而過,連施淺都差點錯過這精彩的神色。施淺低眉頷首,麵上壞笑不止。槐侍君,你好像把王爺惹生氣了呢。
衛槐隻覺有一隻溫熱的手將自己攬進懷中,訝異間,撞入一雙柔情四溢的眸子,竟覺得十幾年來一直堅硬的心,不經意間鬆動起來。
淩雲若的動作也僵了一瞬。剛才那迷茫的表情,真的屬於那南麓殺人不眨眼的妖男嗎?她定了定神,淺笑著伸手取過衛槐手中的荷包,開口道:“槐兒有心了,這小東西做的真是精致。”手輕輕一揚,衛槐就脫離了她的懷抱。不管如何,這衛槐一定不能留。
“王爺,”衛槐撒嬌般地撅起嘴,不死心地再度湊上來。
施淺見此景,忙上前一步。“主子,蘭王君還等著您呢。”
一句話,仿佛石沉大海,讓衛槐的心濺起波瀾。蘭王君?王君!
淩雲若點點頭,伸出手親昵幫衛槐整理好衣襟。恰好看見男子隱帶著驚訝的神情。
“昨日聽宋管家說,槐兒進了紅妝院……”淩雲若狀似無意地提醒道,“無事便不要亂走,那是禁地,勿要再擅自入內了。”斜睨了嫵媚的男子一眼,淩雲若抬步向深處的幽蘭居走去。
施淺順從地跟上主子的腳步,小心地看了看衛槐有些僵硬的臉,偷偷地勾起抹莫名的笑。
立在原地的衛槐,望著倆人越走越遠的背影,狠狠地跺了跺腳。
空穀幽蘭。這是淩雲若第一次見到蘭溪時,心中瞬間閃過的詞。隨後,蓮落那張蒼白的臉就猝不及防地出現在她眼前。一模一樣的唇形,一模一樣的眉梢。她幾欲落下淚來。落,你說要我護他周全,我定會不負承諾。隻是,我深愛的你,又到哪裏去了呢?
她想起他們的琴瑟和鳴,她想起執子之手的許諾,她想起……她寧願不要想起。
她透過窗帷,看著手拿書卷斜倚著軟榻的美人,麵容也變得柔和。他們兩兄弟真的很像。
清新的香氣掠過鼻尖,淩雲若氣息一滯,----蘭花熏香。她望向榻上的男子,神色不明。施淺合時宜地退出房外,合上了房門。
正安眠的蘭溪,絲毫沒有察覺女子的闖入,他神色安詳,眉眼淺淡,自有一番別樣的情致。淩雲若低聲一歎,拿過一旁的披風輕柔地裹在男子身上。睡夢中的蘭溪嚶嚀一聲,秀眉微蹙,竟讓淩雲若心中一緊。
“落……”
低聲淺喚,隻是想叫叫男子的名字。淩雲若閉上眼,回想著往日的一點一滴。
“蘭溪,你既是他的胞弟,也便是我的弟弟。我會保護你的,不會,不會再讓往事重演。”
蓮落離開的這三年,她心神俱疲。是什麼時候開始的來著,這令人心寒的一切?她想起幼時皇姐、父君的疼愛,以及那單純的童年時光,突然覺得有些厭煩。這世上的每個人都是這樣,為了爭權奪利而不惜一切。為何她身邊的人做事,都是心機沉沉、另有所圖呢?
深呼吸,淩雲若將袖中的聖旨放在軟榻旁的桌上,蘭溪一睜眼便可看見。不願破壞這一刻的寧靜,淩雲若終是沉默地離開。
和門時回首,看見那風華絕代的男子寧靜的麵容,她想起自己信誓旦旦的話:
-------待一切塵埃落定,我定許你一生不離。
她那時從未想過,誓言會落空,而他,會帶著不悔的笑意,就這樣離開。
我們都無法回頭。